蓑衣，我曾经的铠甲散文

蓑衣，我曾经的铠甲散文

　　我跟蓑衣的情感一直处于波浪状态之中。

　　一长一短两条棍，钉成如耶稣十字架，捆缚一些稻草，披一件破衣，戴一斗笠，摇一无字幌子，立于田间地头，驱赶鸟雀者，稻草人。父亲手下的稻草人，还要让其披一张废旧蓑衣，懵懂的我问父亲，这是干嘛？父亲不满我的插嘴，说烂是烂了一点，总比没有要暖和一些。

　　蓑衣能保暖？我平生第一次听说蓑衣跟温暖有关。稻草人跟我一样瘦弱，脚干细细的，还要夜以继日守护田地，给点关怀是应该的。我家的稻草人比别人家的要灵验，我想，稻草人产生神力的源泉肯定是来源于蓑衣的温暖……

　　我喜欢父亲手下的稻草人，我开始喜欢蓑衣。

　　春天是播种季节。所谓“人误地一时，天误地一年”，不论春天细雨纷纷还是大雨滂沱，农人们照样要冒雨耕作。因而诞生了蓑衣。与大地最近的是农民，给农民贴心贴肺的是蓑衣。春夏秋冬农事不断，避风遮雨是蓑衣斗笠。

　　一件蓑衣，一份温暖，几许乡味，还有几许神秘。那是一个蒙蒙烟雨天，地里几个父辈披蓑戴笠，那蓑衣如同张开双翼的大鸟，潇潇雨滴顺着蓑衣的外沿向下滑落。我带着斗笠，对着一个背影叫道：“爸爸！妈妈要我来拿钥匙！”

　　“你管谁叫爸爸？”“爸爸”反过来问我。

　　“你有几个爸爸？”其余几番蓑衣回过头来哈哈大笑，笑得雨滴儿欢。

　　爸爸无语，我满脸通红。

　　我怎么会认不出父亲呢？斗笠遮住了脸，蓑衣掩饰了身影，一样的劳作方式，一眼看去都是地道的农民。是斗笠和蓑衣蒙了我的眼。让我无地自容。自此，蓑衣的形象在我幼小的心灵里打了折扣。

　　“牛皮菜，厚皮菜，娘娘崽崽争被盖。”这童谣似乎就是看着我家的境况写出来的。其中的辛酸，刻骨铭心。那是“四清”前后吧，兄弟三人挤在一张简易的单人床上，尽管每临近冬季，母亲会在床上增加稻草，但是一床薄薄的破旧被子，怎么也挡不住寒冷的侵袭，将脱下来的几件薄衣堆在被子上还是无济于事，蜷缩在床上，牙齿打架，身子筛糠，床板吱吱的响。一次，母亲取来两张蓑衣压在被子上，顿觉陡升温暖。应证了父亲的话，蓑衣是有温度的。蓑衣就像慈母，用身体温暖着我们。

　　我不属羊，我的体质属羊，淋不得雨。稍沾雨滴，生病无疑。读初中时，家里没有一把像样的雨伞，那年的雨水特多，一下雨，都是斜风斜雨，是斗笠单枪匹马挡不住的。无奈之下，母亲让我背上蓑衣去上学，还说蓑衣当得一件衣。我知道蓑衣是个好东西，可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就是说不出口。我怕同学诧异的眼光，早早的去，迟迟的归。独自行走在那条去三渡中学的夹谷中……斗笠罩住了我的脸，蓑衣掩饰了我的身份。

　　在课本中与“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相遇。我是江南人，自然喜欢江南的雪景：喜欢《江雪》的意境和表象：一蓑风雨，一叶孤舟，一弯寒月，一江碧流……我欣赏在如此冷色之中，独酌寒江的孤舟蓑笠翁是那样的宁静和悠闲。可我不喜欢那份寒冷，那份贫困要一个“翁”来承担。

　　在农人的土屋里，蓑衣没有休息过片刻，站在墙上和斗笠默默思考。走出土屋，穿梭于田园，心系农事“斜风细雨不须归”；遇风霜雪雨，为主人争得一丝温暖。我欣赏蓑衣精神。

　　后来，家里不但有了雨伞，而且有了阳伞。再后来我也有了工作，也就没有再与蓑衣亲近过。是啊，历史前进的过程中，总会有一些物件会原地踏着步，就像这蓑衣，我曾经的铠甲。现在它就和那个极其贫穷的年代一起，成为了农事的档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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