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麦香散文

时间:2022-10-05 22:11:21 短篇散文 投诉 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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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缕麦香散文

  五月的下旬,布谷鸟鸣叫的声音清脆而辽远,布谷的劝耕之声,是麦收在望的喜庆。麦子静静地等待着,北方的小麦从秋站到夏,吸足了光照,接受了各种节气的洗礼,而有种特别的香味,氤氲于田野路畔。

一缕麦香散文

  一群一群的鸟儿在地角沟沿徘徊,期待的眼神飘过片片有待收割的庄稼地,它们再也不用四处奔波,那些遗落的麦粒,足够它们美餐到立秋,难怪布谷叫的如此欢畅呢!

  昨日落了立夏以来的一场中雨,下了一天一夜,地里湿了个透。也许午夜里还起了风呢,清晨,农人们奔向自家的田地,在齐刷刷的麦海里起了漩涡似的倒伏了成片的麦子,顾不得脚底下滑泥,查看着,扶也不是,不扶又不甘心,一时半会儿又扶不起,就这样懊恼着。这是麦收之际,农人最担心的事情了,好在不是大面积的,但因为倒伏,收割时许多麦子便会被遗落,那满心十成的收获,恐怕也要减去几勺了。

  村里的广播喇叭又在传达什么,听不清,被风扯的忽远忽近,听不真切便不去听了。

  下午,久不登门的三婶推开我的家门。她真的老了,头发花白,因为瘦弱腰愈发弓的总像下腰拾东西的样子,一脸浸透了人间烟火色的核桃纹,完全一个农村老妇的样子。当她说起话来,从那慢条斯理的语气,一顿一挫的节奏中,分明流露出与那些叽叽喳喳的农妇的不同,三婶毕竟是教过学的。

  原来,上面刚下了通知,摸底调查过去的民办教师。这么多年都无声无息地过来了,一下子被关注了,我想象不出一个老妇内心里的波澜,兴奋,忐忑不安都溢于言表:“要写申请,还要证明人。这么多年不摸笔了,拿起笔手就发颤几十年前的事了,自己都记不太清楚,找谁证明去?同事老的老,退休的还不行,而那些教过的学生干着什么,也没打听过,还得是吃国家财政的在职人员才能作证”她数落出那些条条框框,每一件都似压弯她的石头,万事开头难呀。

  我宽慰她:“这是好事,说明国家没忘了咱,反正还有时间,我也帮你想想看,找一找吧!”三婶喜忧掺半地走了,不知道过惯关起门来过日子的她,如何硬着头皮去求人。她心脏不好,腰还疼,为了证明那段岁月,她只好卑微地在艳阳下奔走了。五月末的日头可是烤熟庄稼的日头,只是机遇面前,哪怕一点点,任谁也不想错过的。

  这一消息,肯定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想来,村里的民师,代课教师真不少,一个县市几十年间你来我去的,少说也流动着成千上万的人,难怪上面调查的如此严苛。尤其那些民师,村人一提起就替他们惋惜,教了一二十年,没熬到转正的那一天,老了还是老无所依的耪大地的。

  本家的田叔也是,他曾教过我语文,爱讲故事。实行责任田后,我和班里的同学放学后,到他家边听故事边给他家剥玉米,那么多地,玉米堆的小山似的,地里家里他老婆一人揽着,活紧了,一发愁就撒泼骂他。

  风吹来,村里的街头巷尾又多了可议论的话题。田叔教过学,村里没有不知道的。年纪大的孙子都抱上了,年轻些的也似我人到中年了,他的学生一抓一大把,可就没有他要找的人。那年月,在农村考上学的不多,吃上皇粮又没走远的,更是寥若星辰。听说田叔在大队里都急了,村支书,会计他曾经的弟子们,正忙着给他扒拉老户口呢!任他们是村里的头面人物,这会儿也深感人微言轻了,好在上面动动嘴,下面跑折腿的活,他们也习以为常了。

  日子跟卷席筒似的,眼一睁,带着光影,声息的席子铺展开来,一张席子不是被此时占据,便被彼事消磨。眼一闭一张席卷起,夜把席子放在了门后面,忙碌的众生,心事如风,时左时右,使希望处于飘摇,席子卷起来多少美梦,又展开了多少期待

  几天之后,三婶由堂弟搀扶着,央我为她起草那份申请。老人家靠在沙发上,看来,这件事拖得她很疲惫,最初脸上兴奋的神采也磨得黯然了。她瘫坐在沙发上,那被岁月淘空的身形一滩泥似的,身上一股难言的疲乏杂拌着汗酸味受了惊似的,隐约地在客厅里逃窜。

  堂弟一边扇着风一边抱怨:“看我妈,不愁吃穿的,折腾这玩意干啥?还不够到处求人,看人脸色,跟讨饭似的”三婶懒得搭理他,我忙宽解着:“人老了,跟个孩子似的,咱做儿女的多顺着老人的心意,就算是孝敬了。”

  写到教龄,三婶有点拿捏不准,写十五年吧,觉得有点亏,十六呢,又怕多写了。堂弟听得不耐烦了:“什么一年两年的,人家多写的有的是,无凭无据的,查谁去?”三婶不听他那套,辩解着:“咱要对得起良心,心底无私才不怕查的!”她固执的像个稻草人,守望者微微南风翼彼新苗般的记忆。说实在的,我是敬着老人心里这份朴质的坦诚的。

  人老了,心里越是装不下个事,堂弟心疼着三婶吃不香,睡不着的跑来跑去,也只好请假护驾了。事赶着人,人赶着事,事情渐渐有些眉目了。三婶的证明人找到了俩,第三个有些推三阻四的。也难怪,一张张表格让人家填,鲜红的手印子按了一个又一个的,人家的饭碗都抵押了似的,谁情愿担待这个风险,政府磨得就是他们的责任感和耐心,何况是别人家几十年前的旧事,为别人杨白劳似的签字画押的,犯得着吗?

  三婶交代着儿子:“人家不图麸子,不图面的,咱就别难为人家了。”

  望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我想,支撑三婶的那根拐棍是什么?自古是有数的,人愈老愈爱财,何况是苦日子里熬过来的人,那仨瓜俩枣的补偿,小道消息里也没传出个所以然来。

  一转眼,这个月又迈了出去。响晴的天,终于把麦浪涂抹金黄,麦子搭镰也就这一两天的事了。地头上渐渐飞来一些不同寻常的鸟类,麦子成熟的浓郁气息,引来它们落脚于此欢腾,仿佛收获是天地万物的,谁都有份,来分一杯羹。

  机器开到地里,农人到自家地头站一顿饭的功夫,那些麦粒就迫不及待地鼓满一个个蛇皮袋,掸一掸身上的灰尘,就可以领着收获的麦子回家了。稻草人见证老人,孩子,大人们在麦地里厮磨的光景,已成为老黄历上的记忆,那麦田的守望者——稻草人,一个时代的落伍者,也消逝在收割机的阵阵轰鸣里了。

  地里一片清旷,光秃秃的的麦茬浮现地表,在阳光里晃眼睛,秸秆的清香味混和着土地的湿气,随风飘送,鸟雀一群一群地数点着被遗落的麦粒。它们获取简单的食物,哗然飞起时,更像顺风扬起的麦雨,带着一道亮丽生命的喜悦,飞过人们劳碌的云天,农夫农妇倚着农具歇息抹汗的间隙,有时也羡煞鸟雀闲云般的自由自在了。

  一天,三婶笑眯眯地来串门,那是一个人怀里揽着金疙瘩的喜气,深藏浅喜的眼睛分明告诉我,她的事都办妥当了。忙扶她坐下,倒一杯热水,她好像有许多话说,又不知从何说起似的,我等着那些话题的自然涌现。

  还得从第三个证明人说起,一些事的转机往往应验了那句老俗语: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三婶都快准备放弃时,打听到我们村当年的老校长,老人还健在,八十多了,上面也放宽了政策,证明人的在职子女可以作证了。人家一听三婶的情况,老校长坐上公交车,亲自跑到儿子的单位,检察院的大红章都盖好了。以这样一种方式,寻找并见到各奔东西的同事,令三婶不胜唏嘘着时间的无情,还有世事连带勾起的人情冷暖。

  三婶一度郁闷的心情豁然开朗起来,终于有心情与我分享事件之外的那些收获了,她感慨着:“我教的那些学生都是小学生,如今都变的我不认得了,可他们还记得我,老师长,老师短地叫着,端茶倒水地敬着,那热乎劲真暖心呀!有的还翻出一些当年的毕业照,送给我做原始证据呢。”我看到了她内心里溢于言表的欣慰,也看到一个在农村执教多年的老民办教师,无怨无悔的释然。这世间,真正暖心的东西往往是物质之外的馈赠吧。

  “如果补偿下来了,我想捐给希望小学,你想着帮我联系一下吧!”我一下子愕然了,三婶连日不辞辛苦的奔波,就为这样一个结果吗?从我的无语中,她似看出了我的疑惑。

  “当初教课,虽然一个月才几块钱,队里还拨工分,都是自觉自愿的,国家现在给的,真是多给的。何况,我也一直愧对教过的最后一期学生。也是这个时节,学生面临着结业考试,自家地里还躺着十多亩麦子,就这样被你三叔从课堂上拽走了,那时常常心挂两头,教学上不够安心,后半辈子,连梦都时常回到课堂上,与那些孩子们在一起”她沉浸在水流云在般的回忆里,即使抿嘴悄不作声了,一束光阴也追光似的照亮了苍颜白发间的盈盈泪意,落英缤纷的岁月正等在那里泅渡,重新着色。

  “其实,我也不是早有此意的。去交材料回来的路上,听几个年轻些的代课教师商议着:看看补偿多少,少了就跑北京去闹。听了真让人寒心,人怎么这么不知足啊!现在的日子,是几十年前梦也梦不到的好过,闹来闹去的,还不如趁着年轻自己多挣些。我们老了,不能再为社会做些什么,但起码不要再给国家添乱吧!我也劝不了他们,而我那些教过三年五年的同事早就放弃了,他们都愿借花献佛,权当支援国家建设了。世道人心,准星都戳在良心上,就没有什么亏与不亏的。我这么做也算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吧!”从那谦然的语气里,我眼前仿佛重现了当年那个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年轻的女教师的美丽身影,洗尽铅华的素姿溢着满心的欢喜,是我的,也是她的。

  起身送走了三婶,她的事也有了完结,我祝福着她,从此,每天可以吃饭很香,睡个安稳而踏实的好觉。

  还常到田野里走一走,在一缕挥之不去的麦香里,怀想那些被遗落的麦子,给了鸟雀,给了虫豸,或者化作了蚁肝虫背,也有不愿腐烂的,就独自儿枕着生它养它的这片土地,生根发芽,在美好的梦里,染教世界都香

  一缕麦香,飘散在花丛里五月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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