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影散文

时间:2022-10-06 03:08:29 短篇散文 投诉 投稿

碎影散文

  前面就是农贸市场,镶在牌匾上的字已经完全驳落了,其实这样的地方不需要任何标识,噪杂的空气里一股浓烈的气味,入口处人头攒动,地面阴湿,长长的市场小路两边都是做干货生易的店铺,操着各种乡音的店主通常把货物分门别类的装起袋来,竖在店堂的门口,户户皆如此,路面变得越来越窄,行人只能排着队慢慢前行。突然一阵轰响从身后传来,一个运货的三轮车,车上的青年咧着嘴,一览无余的笑容,他把宠大的鲜红色木箱子上下敲打,以此来提醒,脆弱的人们面面相觑的见着三轮车从夹缝里呼啸而过。人声、车声所有的市井音符没过头顶,被淹没的透不过气来,该停下,歇一歇了。终于走到出口,原先的小巷被一片废墟、尘埃、残破的砖石取代,在厚厚的尘土上留下自己的脚印,绕过一堵断墙,走向江边,路两侧的法国梧桐瑟瑟的在风中揪起了干枯的叶片,片片就是抽搐的心,踩在脚下叭叭作响。江边布满尘土、石块,放眼望去,江水默默流淌。

碎影散文

  我成长的记忆从江水开始,那时候有着高高的泥土垒起的大堤,少年时仲夏的傍晚,喜欢坐在堤上望江,凝视江水,自己如萍飘浮,等待天色暗下来,慢慢向着夜的边缘滑去,凉风轻抚着心中一个又一个的梦想,它们与江面驶过的船灯,天上的星斗一样闪烁互映,我的身后是小城次第点燃的灯火,成长的轰鸣声被拉得辽远悠长,船支驶向的远方对我透着一股深邃的吸引,渴望争脱的念头在血脉里沸腾。二十年后,再次面对江水,所有的一切都隐没在了流逝的水纹里。对于江水而言他所在乎的是阳光、雨露、空气等自然之物,还有汇集入江的条条如指纹般的支流,其他的都是不屑的云烟过往,她怎会记得一个在漫长童年里坐着的人儿的困惑呢?

  “一位暂住难民营的南肯妇女,每天依然步行几公里,回到故园的废墟上看海。”这段瞬间眼前闪过的文字曾待在一张图片的下面,现在已无法回忆当时这个图片带来的震憾,藏在朦胧写意背景后淡淡的哀怨主题,通过一束投向故园的目光,充满了眷念的意象。现在吹着江风的我只记住了她的背影,好看的碎花衣裳和粉色的头巾。

  沿着江边走,高大的梧桐整齐的把江水、广场、道路和教堂分割,耳边是江水的拍打声,船支的鸣叫声,推土机的轰响,不断的拆毁,不断的重建,城市在经历一种生命的过程!当平整的柏油路面被猛力的敲碎后,一层一层的将泥土翻上路面,空气里有了一种沉默、忠实、柔软的气息,之于感官的是久违的亲切的接近,麻木展开的心像被播入了泥里的种子,生长在初春的湿润里,无论昼夜,恣意疯长,伴着轻微的叹息,还有风中的树叶相互厮磨。小城在光阴的手腕上搏动,悄悄改变着原先的模样,离过去的影子越来越远。我也在走远,离那些江堤的傍晚和若隐若现的星光似的梦想越来越远……

  江边广场被仅邻的楼群投下的影子分出了明显的界限,阳光强烈,沿着分界线上走着,伸展双臂,左手阴暗,右手温暖。除了这些,浮世所给予的难道还有别的吗?阳光下的广场空荡荡的,许多休栖的座位空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倦在台阶的角落里,又一阵风袭来,他比干枯的树叶倦缩的还要紧,不能碰,一碰就完全碎裂,哗哗,哗哗的,一阵阵向耳边涌来的暗流,又似他身体里干涸的血液。阳光更猛烈了,感到右手渐升的温度,而左手正慢慢变凉。逃出了楼群庞大的影子,对面不远处的教堂正在冬日暖阳下静默的站立,与悠悠江水对望,冥冥之中似乎有着一位满含悲悯眼神的诗人,用锐敏热烈的目光看看江水,看看教堂,看看如蝼蚁般奔波的我们,沉默的低下了他一直高昂的头颅。

  这个教堂,曾经来过的,一走进,心便静默下来,虽然不知道太多具体含义和动作的象征,但仿着教徒的样子作着,一墙之外的世界,忽的远了。教堂里大多是些老人,也有学生模样的,还有那种空气中的味道,一种甘露的甜润被深深吸入。这时教徒们纷纷站起,向四周的人们互赠平安,在我前排的一位老人,回过身来,眼中盈满了她对人世的温情,心从某个地方化开,像寒冷的冬季厚厚的积雪下面,悄悄涌动的一股暗流。

  想念不久前初春落的那一场雪,是暮冬给人的最后一丝留念吧,只是太阳的一次升起落下,而世间却完全的改变,雪在春里注定了不能长久,因为季节的错乱,即使有也只是残雪了。这时我正站在这个二十年没有离开过的小城,站在她江边教堂的台阶上,脚下是一层刚刚落的雪,雪中的教堂透着不染尘俗之美,院里的松枝上凝了一颗颗的水滴,低垂着。转到一个角落,站定,可以同时看到街上稀少的行人,教堂灰灰的尖顶和树枝透明的水滴。松枝下,路面低的地方盛满了水一样的镜子,或大或小,树枝弯着腰,风过,松尖上的水滴,一点一点纷纷跃入这些镜子,像终会归于尘土的轻盈的生命。

  路边学校的孩子放学了,素雅安静的街景顿时生动鲜活,看到雪花如絮,小眼睛闪亮了,脸上花开了似的满足,蹦跳着,书包、伞什么的一切全丢在路边的草丛,像一股暖流的涌入,奔向对面的广场,加入了另一群玩着雪的孩子,一串串尖叫在广场上回荡,一个男孩勾下身子,在地上摸索了一会,手握雪团奋力掷向了天空,雪团碰到了树干,沙沙的一树花雨零落,凄凄无语,就像幼年的梦想一再的受挫,心里耿耿的,看来只有绕着走了,不要打扰了一场无邪的激情。

  而那年的最后一个清晨,我又去了教堂,因为无法摆脱那双眼神,台阶中间的大理石斜面上 投下了路边萧瑟的树影,由于夜露的初降,石面更显光润了。走进教堂院子开着的一扇侧门,迎面是一堵半人高的围墙,从墙上参差坠下束束迎春枝,这是冬日自然没有花影可寻,想她们鹅黄一片星星点点缀满枝头的闹春景象,过眼,又是一年,这是年末时常在信上写给友人的几个字,简单的文字把生命的繁屑一一涵盖。这一年我记住了一双眼神,而生活需要这样的眼神,一种文字和画面都无法注入的生命亮色。

  仰头从围墙上的一束墨绿丛中望向天空,这座歌特式的建筑勾了白色的边线,它的尖顶、塔楼和墙体在天空灰蓝的底色上显现清晰纯净的轮廓,那些的尖塔争先恐后的刺向天空,造成一种向上的动势,想远离俗世。教堂整点的钟声响起,一圈一圈的涟漪让静穆的空气微微起了皱,在院落上空盘旋,以这儿为中心,扩散开去,烟儿似的钻入小城薄薄的耳际,我从台阶进入小院,院内主建筑的右侧有一幢凤藻楼,芜湖第一个主教——张凤藻因战乱时曾为自己的信仰付了三十年的岁月而得名。这是在说明来意之后,从工作人员那儿得知的。记得站在凛冽的风里叩击着凤藻楼的木门,一个女子轻轻的开门出来,面颊白皙,线条柔美,没有街市的媚俗,她会意的引我从侧门进入若瑟堂,正面的那扇红色的木门周末早晨会迎着朝阳打开,听着江水阵阵的教徒们,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虔诚的吟咏,寻求一份灵魂的宁静。而平日里整个若瑟堂是空寂静美的,两扇木门高大厚实,我跟在她的后面,听到木门的咯吱、咯吱声,还有一些细碎的脚步,在那一刻我们都没有说话,一切,静静的,好一会儿,似乎谁也不用开口,想等着教堂的木桌子、木凳子及壁画上的人物来诉说。她抬眼,不看我,便开始了她的讲述——张凤藻的经历,缓慢的话语中带着温和的噪音,音质舒缓,一会儿,又停下,默默的我们又站了一会儿,没有更深入的交流。最后她指向一面窗户,墙上有一个简单的供位,黑色大理石上刻着他的经历,几个年月把漫长的人生简单的分割,隐隐的背光面上无法看得更清楚,张凤藻先生的坟墓设在天主堂里,应该算是个例外。阳光通过圆拱型的彩色玻璃射进来,光影交错,落在桌角上,地上,光柱里有一些细小的灰尘飞舞着,忽儿盘旋,有的向上飞升,有的向下坠落,就像此刻的思绪和平静面容下的一颗心。

  现在空心斋食堂水滴的声响又回落到心里,那是在开始采访之前,不,准确的说是在聆听之前,误入了凤藻楼的一间敞开的屋子,慢慢走进,墙壁上的挂钟不紧不慢的摆着,一张小桌子却没有凳子,在一面墙的正上方挂着一幅画,走进看,下面一行小字:空心斋,《最后的晚餐》。这幅印刷品遍地都是,显然失去了油画原始的笔触美,像一切悬浮在尘世表象上的东西,沉淀不下来。我记起宗教故事里耶稣的告诫:灵巧似蛇,驯良如鸽。除了钟摆,还有“嘀哒”的落水声,迎窗的那一面,有光线进来,这边碧绿的蔬菜,在水盆里半浸半浮,水珠在叶片上滚动,炉灶的文火上,几缕烟雾从锅沿儿溢出,薄薄的,悠悠的弥散开去……

  书上说在诗人的童年里,故乡总有蔬菜熠熠闪光。在尘世我们始终无法远离一些东西,比如尘埃、光阴和碎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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