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要说话散文
一、
发现两只小猫时，它们才出生几小时。
那些日子大猫的性情变了很多，网上有经验人士说，猫怀孕后会有很强的防卫心理，会变厉害，尤其不许人碰触它的肚子。而我的大猫相反，它更加喜欢与我亲近。随意招唤它一声，就会欢快地前来，竖起尾巴紧贴着我摩擦身体；只要伸出一根手指，就闭上眼高高地送上它的脸，无限享受地等候抚摸。我诧异它变乖巧了，而且抚摸几下之后，它便卧地亮出结实的大肚子，并发出温柔而响亮的呼噜声，鼓励我抚摸它的肚子，因而我一直不确定它是怀孕，还是忽然发胖。
那天是先听到了它的呼噜声，声音异常响亮，我奇怪连唤它数声不见现身。寻着呼噜声，发现它竟然钻进了杂物柜里，平日它会用头顶着推开屋门，不知那天它怎么用爪拉开了柜门。我拿了猫粮来，将食盆晃得沙沙响，它很快钻了出来。我刻意注意了它尾巴下方，毛有些湿露露的，且被舔得东倒西歪，再看肚子似乎也小了。忙去找了手电筒，探身进柜子里，一圈圈霜白的光影下，柜角的塑料纸上趴着两只黑色老鼠状的小家伙。天哪，大猫竟然真的生了小猫。
从小就听人说，如果人动了刚出生的猫崽，大猫会抛弃甚至吃了它们，所以高兴之余，很有种隔靴搔痒式的不痛快。第一时间向家里人报告了喜讯，叮嘱不许偷看，但忍不住轮番去偷看。小猫的样子同老鼠像极了，一双眼睛半睁半闭，两只紧紧地挤在一起。
一次在偷看小猫时，被大猫发现，它泰然躺回猫崽旁，不禁让我放下悬着的心，又多了得寸进尺之心。第一步先将铺着软垫的猫窝放进去，塑料纸不透气总没有猫窝舒服，次日去看，一家三口原地没动。于是趁大猫不在时，带上胶皮手套将猫崽抓进了猫窝。大猫回去后寻着气味进了猫窝，一切顺利。第二步，每天都将猫窝向柜门口拉近几分，几天后移到了柜门口。
一周后，开始第三步，趁大猫不在将猫崽带窝一起搬了出来，放进一个大纸箱里。箱子上方开了个天窗，下方侧面开了扇小门。然后拦住饭后预备回柜中的大猫，将它推进纸箱里。这一次大猫没有马上躺倒，不安地在纸箱里来回闻气味，走到小猫身旁垂下头闻了闻，又直起身子，样子很不安，两只耳朵一直向四周转动。两只猫崽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偶尔哼哼两声，这时仿佛知道自己的母亲来了却不肯躺下身，发出纤细而急躁的叫声，大猫这才缓缓伏身卧倒。
从这一天起，大猫多了一个奇怪的举动，饭后并不直接回纸箱，而是到柜前去抓门，要进去。我怕它会搬回去特意将柜门关死，它不屈不挠持续围着柜子不停地叫，拼命要把门抓开。据说猫的记忆很短暂，莫不是一顿饭就忘了回家的路？我打开柜门，它悄无声息进去片刻后径直回了纸箱，我想它看一眼也就死心了，可是让我想不到的是，它每天必然要这样走一遭。
儿子问我这是什么原因？我随口瞎编道，它去找自己的孩子，找不到只好去照顾别人家的孩子。儿子很诧异这奇怪的解释，但也想不出更合理的解释，只好认可了。说，猫真可怜。
随着时间，随着大猫不变的路线，我也开始相信自己随口说的瞎话，大猫或许真的是去原地寻找自己的孩子了。
二、
小猫同人一样，也有一个先会抬头，后会爬，再会走的过程。眼睛开始并没有明显的瞳孔，大约也是什么都看不到，扑到大猫的身上，四下里乱拱着找奶，有时候忍不住想帮一把，由于天窗开得不够大，只好看着小家伙着急。它们肉嘟嘟的小身子跌跌撞撞的样子，开始时让我怀疑它们不健康，后来随着一日日的变化，相信只是一个成长的过程。
小猫的降生，反倒让我重新开始关注起了大猫，更加的喜爱它了。
想起一年前大猫到我家时的情形，当时知道它是野猫后代，但没想到只有两三个月大的它，在受到惊吓时，一跃能有一人多高，它在屋里疯狂地上窜下跳，最后从后窗逃了出去。我怕了，索性由它去，谁知道它并不走远，每天蹲在后窗外，正是大冬天，它凄惨的叫声又让我忍不下心来，三四天后用食物将它引诱了回来。
算算家里先后已养过三四只猫，唯独这只很不一样。它不让人抱，一旦被抓住又会态度大变，非但不挣扎还媚态十足，打着呼噜凑上脸与人亲近。儿子对它这种大反差的行为很不解，我解释道，它是想迷惑敌人，好伺机逃跑。这倒不是瞎说的，因为被抱起来在半空中，它没有安全感，如果旁边有高矮合适的落脚处，它会极快的逃脱。它洗澡也同样，不肯下水，一旦入了水，会马上停止挣扎。我为它预备的洗澡盆很大也很深，它老实不动便可侧卧着漂在水面上。它眯了眼很享受地漂着，偶尔歪过头，舔着喝几口水。我为它擦洗身子使它有了可抓靠的，又伺机逃跑。
猫也同人一样，每天两点一线，只在食盆和窝之间往返也会着急。终于有一天，大猫试探着跑了出去，并且一去就是大半天。小猫先是睡着，后来开始在纸箱里四处爬，再后来开始叫了起来，逐渐叫声也变了，不是可爱的喵喵叫，一声紧一声的叫，腔调酷似小孩子的哭闹。我本以为它们这样小，除了吃和睡再不会干什么，谁知道它们俩竟找到了门，拼命从里面挤出脑袋，长长的向空中伸出爪子，全然是小孩子要去找妈妈的样子。这像人类且有一定智商的举动，很让我感到震惊，同时又让我生气。莫不是大猫整天呆在这巴掌大的空间里烦了？想要遗弃小猫？我找了牛奶给小猫，它们连闻都不肯闻。反复想了想，又觉着大猫可能是遇到了什么事。
猫的世界同人的世界一样不容易。儿子不肯写作业时，总会说，假如我是只猫该多好。我让他注意观察一下猫的生活，做一只猫真有那么容易吗？家里养过的几只猫，没有限制它们的自由，虽不缺吃住，却没有一只不曾在外受过伤，其中一只因伤势过重而死。在它们的世界里需要为领地，为配偶而战斗。
下午大猫慌里慌张地跑了回来，尾巴因为受了惊吓而变得硕大。它先到食盒旁，刚把嘴伸进去，小猫又一轮哭闹开始了，它迅速回到了纸箱里。一边由着他们吃奶，一边舔它们的毛，待它们吃好又睡着后，才出来吃饭喝水。它的眼睛因为疲惫睁不大开，眼睛下叠着两层眼袋。不要以为只有人没休息好会有眼袋，猫也同样。它吃的很慢，是累极了。不知道它这一遭跑了有多远，遇到了多大的危险，但是为了孩子它还是跑了回来。
三、
小猫一日日长大，天气也一日日暖和起来。
一天小猫拼了命从纸箱里爬了出来，准确的说是一头栽下来，我把它的小爪放在门口，它一使劲又爬了进去，同孩子一样，没过几天两只小猫就进出自如了。每天定时爬出来玩一会儿，又爬回去睡觉。它们的后腿发育的慢一些，正走着两条后腿便来个劈叉，整个身子趴在地上。
腿能自如的跑动后，两只小家伙就开始打架，互相追逐互相撕咬。
从前在电视里看相关的动物节目，说动物母亲怎样照顾教导孩子，总觉着是经过了艺术的加工，是我们一厢情愿的拟人化了，可是看着这猫的一家三口，我毫不怀疑电视节目里的种种说法。
两只小猫其中一只块头略大一些，也格外调皮，常常疯了似的四下里窜，时不时的偷袭另一只小猫，咬得那只直叫。大猫不离左右跟着它们走，蹲在一旁看着它们闹，冷不丁的会突然截住那只大点的，也咬得它直叫。我终于可以理直气壮的给儿子上一课，瞧瞧，不是人类的父母会揍调皮孩子，猫也一样。而猫孩子也跟人孩子一样，不一会儿就全忘了，然后不一会儿又被大猫按倒在地。如此反复倒也乐趣无穷。
但有一点我忘了，后窗开着是危险的。某个阳光灿烂的周末，闯进来一只野猫，短暂的不足一分钟的'混战，嘶打声惊天动地。我闻声赶到时，只看到野猫逃跑的背影。大猫的尾巴近乎马桶刷一般粗，这表明已到了最危险的级别。我迅速关了窗，它一边继续保持警惕，不时的转动耳朵，一边回身四下里寻找藏起来的小猫。不一会儿，先跑出来了一只小猫，大猫立刻迎上去，急切地对它全身上下都闻了一遍，然后响亮地打起呼噜舔它的毛，无疑是在安慰小猫。
而另一只小猫却迟迟不见出来，大猫逐渐焦躁起来，半低着身子四下里叫，到暖气管旁，忽然低到近乎匍匐在地，开始向夹缝里叫。细听，果然里面传出微弱的小猫叫声，那里夹缝太小，大猫试了几回都没法钻进去，便蹲在了那里。过了很久，我又来看它时，它仍旧守在那里。我也顾不得嫌麻烦，将暖气管旁的杂物全部搬开，终于看到藏在夹缝里的另一只小猫，它受了伤，胸前有血迹。大猫同样对它全身用鼻子检查了一遍，然后为它舔伤口，而小猫转身又藏身到另一处夹缝里，有两三天这只小猫不大吃东西，虽然逐渐地又好了起来，但也就这几天，原本大一点的它变小了，而且可能是受了伤，心理也有了些许阴影，连胆大调皮也让位于另一只了。
小猫一日日长大，某天我发现蹲在食盆前，咯吱吱吃猫粮的竟然是小猫。我拿了肉给它们吃，三只猫的反应截然不同。一只小猫闻了闻立刻闪身跑开，另一只小猫闻了闻，小尾巴上的毛立刻竖了起来，焦躁地一闻再闻，然后急急地在地作刨土状，仿佛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脏东西，要马上埋起来。而大猫闻了闻，即刻吞咽下肚。原来猫们也会有这样大的差异。
随着时间，它们的每一天都让我有新的发现，也同时让我对我的发现有所发现，我究竟看到了什么？
一次次惊讶，欣喜，恨不能马上昭告天下的，其实不止是一些新鲜可爱，更多的是在猫的身上看到了熟悉的人性。在异己的小生灵身上，看到与人类相似的习性或者生活方式，于是觉着亲切欢喜，觉着可爱无比，想来也觉着人类很可笑。
儿子每每逗猫玩到高兴处便说，猫要会说话就好了。我嘴上不说，心里也这样想。
如果猫们会说话，大猫这一家三口会对好奇的我，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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