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草叫野菜散文

时间:2022-10-06 07:31:12 短篇散文 投诉 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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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草叫野菜散文

  在我所居住的城市,是不长这种草的,这种草叫野菜。抑或说,在所有的城市里,都是不长这种草的。这种草生长在山间,野地,沟谷,河边,放眼而望,遍地都是。只是有些人认不出这种草罢了,或者说,不晓得这是种能够吃的草。这种草,跟鲁迅先生说的草不是一个概念,人吃进去,挤出来的不一定是牛奶。

有一种草叫野菜散文

  我生长在乡下,当然吃过野菜,而且吃得不少。那年头吃野菜,大都觉得味苦,吃不出什么味道来。也不是少油的缘故,兴许与小孩子的味觉有关。如今想来,这舌尖上的味道,不仅因为味蕾的感触,更因为缺少一些联想,看不到事物的本真,吃乃迫不得已。尔后进了城,远离乡野,才觉得野菜的味道,原本并不是那么苦涩,回想起来,都还带有一丝丝甜蜜。这样的联想,兴许源于在城市里吃多了油腻东西的缘故,即便是饕餮大餐、山珍海味,也感觉不出什么味道来了。突然的一天,这种叫野菜的草,居然又在城市里风行起来,吃得竟比山珍海味更富刺激。这种感觉,自然与开始厌倦城市鸟笼似的生活有关,至少在我是如此。但并不等于说,在城市里就吃的不好,在城市里就吃不到野菜了。在城市里,如今衍生了很多野菜餐馆,即便不很正宗,也打起了出售野菜的招牌。在我看来,也不全然是在挂羊头卖狗肉,至少是出现在城市里的一种返古风尚。这种风尚,曾一度迷失了我,我总觉得,只要吃上了一口,就回到过去了。其实不然。这种感觉不是滋味,即便是在吃野菜的时候,也吃不出记忆中的味道来了。

  在我居住的城市边缘,或者说在我时常散步的地方,就生长着这种叫野菜的草。鸭脚板,野蒿子,野芹菜,大都随处可见,只要你想吃,你尽可以到野外去扯、去剜,野外应有尽有。然而,这么些年了,我去野外散步,见惯了这种叫野菜的草,却从来没有去扯过。不是我懒惰,你只管弯下腰,在路边、坎边,凡是不缺水的地方,要扯多少有多少。我懒得动手的缘由是,我怕扯回家了,弄不出过去那种味道来。所以,看着那些老人、妇女和孩子们在扯,我也只是去问问:这是什么野菜啊。其实,大多的野菜我都认识,比如,匍匐在地、边缘带锯齿的绿色家伙是鸭脚板,长在水边、又嫩又羞的是野芹菜,青茸茸、茎带白绒毛的是野蒿子,见别人扯得正欢时,我便故意打探,也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想来是为了套话,或者是无话找话说吧。究其实,是因为自己依然存在着某种心结,小时候,我就爱问个子丑寅卯。当然是去问母亲了。

  在我的记忆里,小时候吃的野菜,大都是母亲扯回家的。上世纪六十年代初,过的是苦日子,我没赶上,我是一九六五年出生,也算是在苦水中泡大。那时候,父亲很少在家,不是在几十里外的区公所,就是在几百公里之外修枝柳铁路。在我童年模糊的记忆里,无论吃穿住行,大都与母亲有关。这里面有着太多的苦水,这苦水自然也来自于野菜。不说野菜大多有毒,吃多了人会中毒:呕吐、眩晕、反胃、屙痢。单说那年头搞集体,出工记工分,母亲一个人在家,又能挣到几个工分呢?所以,年年都欠债,分不到红,家里就出现了青黄不接。好在母亲想了些弥补亏空的办法:一是在河边种瓜,二是在收割后的田地里捡粮食,三是在野外扯野菜。按说种瓜很简单的,下秧、施肥就是了,瓜苗会自由自在地生长;那时候却不然,要割资本主义尾巴,打击投机倒把,种瓜也惹麻烦:一是受天灾影响,洪水一泛滥,瓜苗、瓜藤或者瓜儿就会被洪水冲走。这还不打紧,今年毁了瓜苗,明年还可以再种。问题是,有人告发了,说母亲小资思想,在河坎上开荒种瓜,挖坏了河堤不说,还给社会主义脸上抹黑。无奈之下,母亲只好不种瓜了,就上山去扯野菜。这件事不必偷偷摸摸地做,山里的野菜,不属于哪个生产队,只是路稍远点而已。母亲就把野菜扯回家,和着糯米粉子,做成了糍粑。那种草叫野蒿子,茎叶上长着灰色蛛丝状柔毛,嫩的时候带胶汁,做的蒿子粑粑很好吃。后来,我也随母亲上坡去摘,做出来的野蒿子粑粑,味道却没有记忆中的味道好。(想来是长大后爱挑食了,而记忆依旧固执在先前那种幸福的状态里吧。似乎还带有某种乳汁的味道。只是这味道,如今也只能留存在记忆之中了。)

  我对野菜最深的记忆,应该是炒鸭脚板了。这种草,在我家乡一个叫枫树湾的地方很多。在家里,我是老大,七岁发蒙、八岁守牛、九岁又才读书。那年头,农村娃像我这般大小,发蒙的应该不少。读小学时,我几乎天不亮就起床,自己做好早饭,吃了就去上学,出门时,大多天才麻麻亮。也不晓得小时候哪那么乖,兴许是生活造就了我。我很好强,不最早一个去上学,都觉得不够表现。但起早床弄早饭却有讲究。比如扯来的野菜先天要洗好,这样可以事半功倍。下锅炒时,我一般会多放油,所以,野菜的味道跟蔬菜的味道差不多,吃起来还博得弟妹们一阵开心的笑。而笑的结果是,母亲老是骂我,说我炒菜时油酌多了,到时候闹红锅子,看你们哪个还笑得起来?“闹红锅子”是打比方,就是炒菜时烧红锅子,不放油,将菜倒进锅子里,一阵爆炒,一点油星子也见不着,吃起来就像吃猪草,味道极不好。那时候油珍贵,搞生产队时,因父亲老是不在家,母亲带着我们四姊妹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地操劳,我是老大,自然要为母亲多分担一些。只因炒菜老是放重油,最后家里就闹起了红锅子。我记得,那次闹红锅子时,我炒的就是鸭脚板。那半背篓野菜,是我放牛时在河沟里扯的。当时我拿着油罐罐、摆着脑壳,简直哭笑不得。最后我把野菜炒熟了,把汤倒进油罐里,一阵搅拌,再倒进野菜里,就算放油了。

  很多年过去了,我进了城,竟把这种叫野菜的草渐渐淡忘了。即便是在餐馆里吃着时,别人说是正宗的野菜,我也不觉得那就是正宗的野菜了,甚至连野菜都不是。这些野菜,在我看来大都跟蔬菜差不多。按理说,指儿根应该算是野菜了吧,在田间地头,那是一片一片地长、一垅一垅地长,先是冒出红红的芽,继而抽节似的,一个劲地疯长。那一节一节的筋,就如指节,白里透红。小时候我挖过很多,吃这种野菜时,不像其他的野菜需要炒,只需洗净,切细,装进碗里,放上醋和酱油,加点味精和盐,酌一些细细的红辣椒粉,再放上一阵,就能够吃了。那味道是纯天然的。进了城市之后,我也在吃指儿根,却吃不出乡下的味道来了。一是吃多了,觉得那味道寡淡,刺激不了味蕾;二是这种草已经失去了野性,大多是菜农种在自家田地里的,老是施肥,茎长得比野生的肥大,白净,但味道却失去了地道的野性,没有了天然之味美。吃着这种野菜的时候,我再也感觉不出是在吃野菜了,它就像家禽一样,也被人类给驯化了。想来,最主要的原因是,野指儿根是纯天然的,没有人工施肥,长出来的茎细细的,也不肥美,但味道却很纯正,至少没被污染,很合口感,属于纯天然绿色食物。如今要想吃那种味道,也只能去乡间了。

  前不久,我去了一趟大灵山,我们作协、摄协、书协在那里搞了个创作基地。应该是五月底,城市的花树早已经凋谢,在海拔一千多米的大灵山上,却是山花浪漫,繁花似锦。放眼而望,满眼里都是灿烂的花色。赶巧的是,一行人在万宝山林场穿行,看着那自由生长的牧草,我又认识了几种叫野菜的草。其实,是几个当地人告诉我的。他们给我们当向导,见我对路边的草如此感兴趣,就指着一种小草说,这是野菜,可以吃的。我发现,这种草的叶子和瓜叶一个样,只是叶片上少些绒毛,也不如瓜叶大,唯一的区别是,老的叶子色泽更加青幽些。这是瓜叶嘛!我笑说。护林员说,不是,我们叫瓜儿颠。瓜儿颠?这名字好有味啊!近乎诗意!我叫嚷起来。我不得不佩服老百姓的聪明与智慧,竟为这种看似平常的草,取了这么一个诗意的名字。瓜儿颠!这草也能结瓜吗?我又好奇地问。不结!护林员说。这瓜儿颠难道不结瓜?我说,这种草不结瓜,为何又叫瓜儿颠?几个人立马笑开了,说这瓜儿颠的叶子,跟南瓜叶子一个样,它就是不结瓜,但可以吃的,就吃它的嫩颠颠,所以才叫瓜儿颠。

  这一天,我便认识了这种叫野菜的草,山里人叫它瓜儿颠。这种野菜,连生的都可以吃。几个人就摘来放进嘴里,吃起来。我也学着他们的样子,摘了一根嫩嫩的瓜儿颠,放进嘴里,一阵咀嚼。是一种青涩的味道。咀嚼之后,感觉那味道淡淡的、甜甜的,回味无穷。对我来说,这味道自是第一次品尝,但是,这些叫野菜的草,我品尝过很多次,却从来没有这日的味道,回味悠长。当时我浮想联翩,我想了很多很多、很远很远。我想这种叫瓜儿颠的草,它首先生长的环境不一般,它不生长在闹市里,也不长在海拔较低的地方,至少也要在海拔千米甚至千米之上。这种草喜欢洁净,喜欢阴凉,也只有在洁净阴凉的地方才能够生长。几个人说,在前面不远处,一个背阴的大湾里,那里的瓜儿颠长得最好,叶子嫩嫩的,流出来的汁水,几乎映得出人影。我向往那个地方,但见天渐渐黑了,我不想抹黑走到那个地方去。我想等待某个时机,或者某种机缘,等我心情调节到最佳的时候,再去采摘那瓜儿颠。我觉得,那是一种远离红尘的草,一种富有诗意的草,一种叫作野菜的草。每每品尝一口,就有皈依的味道。

  这时候,我们走到一个长满水草的地方。那儿也长着瓜儿颠,那些草也很茂密,贴着地面,一个劲地四处蔓延、伸长。那鹅黄的嫩颠颠,绿中带黄,更是惹人喜爱。我赶紧伸手去摘。护林员立马制止,说这里的瓜儿颠吃不得。为什么?我恍然。就是吃不得!他笑笑,说这里的瓜儿颠味道涩,洗也洗不掉,一点也不好吃!我想,这一定与地质有关,这块地里,一定有着某种不一般的矿物质,让这种草给吸收了,这种草就长成了一种不太好吃的草。或者说,是因为水质的缘故,因为这里是一片泽地,暴雨过后,淤积了一些有毒的物质,让这种草给吸收了。或许还有别的什么原因,总之不明真相,尚无定论。几个人于是憨厚地笑笑,又告诉了我吃瓜儿颠的方法,说要下开汤吃,一下就可以吃了。哦!我很感兴趣,说到时候,一定要摘点回去下着吃。因为这种不需要炒的野菜,我还是第一次尝到。不用下汤,就是生吃,也是这么的清甜啊!

  这一路走来,我以为在这山里,就只有这种叫瓜儿颠的野菜,最令我难忘了,想不到的是,那位做过厨师的向导,在前面突然蹲下身来,使劲地扯着一棵野草。那棵野草,长得就像一棵烟叶,我以为那就是烟叶,他扯回去栽起来,到时候好抽烟。哪晓得我又弄错了,他说这不是家烟,是野烟,茎根可以吃的,是上好的补药,要是和腊猪脚一起熬啊,味道好极了。我说,那,这也能算野菜吗?他笑,说,算啊,怎么不算,它长在野地里能够吃,那就是野菜了。我说那好,到时候你多扯点,我到你家里去吃!他说要得啊,今天就去!正好可以大补!

  是吗?这时我又想起了母亲,想起母亲老了,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了。自从去年,父亲离世以后,母亲的神情就变了,皱纹更深了,头发更白了。我想,要是自己也能带回一些野烟去,给母亲炖一回腊猪脚,不知母亲又是多么地高兴啊。只是我不好向人家去要,因为这种野烟,可不是随便长的,茂密的树林里它不长,就只长在路边上。这一路是那么的少,仅仅只发现了两兜,我又岂好去夺人之爱呢?谁又没有母亲要孝敬呢?我想,自己有这份孝心就够了,母亲一定会理解的。是的,正当我想入非非之时,一位做老师的向导又说,这里还有一种野菜。我急忙跑过去:啊啊,这不就是一棵野草吗?他说,这种草你吃过的,不过吃的是它开的花!

  吃的是花?我懵懂。那花正开着呢,喇叭样,黄黄的,不知是什么花儿。

  可不是么,黄花菜你应该记得吧?他笑。

  哦,这个难道就是黄花菜?

  不,这是野黄花!街上卖的那些,都是它配出来的种!

  是吗?

  可不是么,它又叫金针菜、忘忧草!

  忘忧草?

  哦,我晓得了,这些野生的植物,比如这种叫忘忧的草,一旦被人类引种驯化了,它就不叫野菜了,即便它还是一种草,也不是这种叫作野菜的草,人类已经给它取了一个新的名字,叫蔬菜。在人们的眼里,蔬菜已经不再是一种草了,至少它已经失去了草性。那时候,不知为何,我油然又想起了人类那句诙谐的俗语:我等到黄花菜都凉了。

  我只是不知,这些叫野菜的草,是否也愿意被人们叫作蔬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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