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回家散记散文

时间:2022-10-06 11:24:56 短篇散文 投诉 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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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回家散记散文

  (一)家在哪儿

年关回家散记散文

  每一天都被纷繁的事物缠绕着,步子飞快,呼吸急促,处于一种缺氧状态。也许是厌烦所以觉得时间几乎是一分一秒在煎熬,盼着能放假,盼着能够有一点时间可以供自己来支配,可那样明澈又自在的时间真是太少了,累!一字以蔽之。

  这样的日子如果还能滤出一些意义的话,那就是微薄的一点工资酬劳,仅能维持家人生计,却又捉襟见肘;如果还能见证一点什么的话,那就是一根根变白的头发一条条加深的皱纹,见证着时光的流逝;如果还能感觉到一些什么的话,那就是通过累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终于终于盼到放假,但年关已近,偶尔一两声爆竹的脆响传递着春节的信息,拨动着思乡的心弦,遥望家乡的方向,才感到那份乡愁已积叠得那样厚重,让我不经意就陷入思念,不经意就泪流满面。渴望回家,回到那个古朴又温馨的小山村,似乎只有那里,才能让我漂泊着的心寻到实实在在的依靠,似乎只有那里,才能让我躁动不安的灵魂得以栖息宁静。也似乎只有那里,才能让我脱掉孤独的外衣自自然然地融入。

  我不知在异乡每日奔忙的意义到底有多大,或者这种生活方式是否优越于老家人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我确实从中看到了丑恶或卑鄙,确实听到了呻吟或哭泣,确实感受到疲惫厌倦和寂寞。

  黄土梁、黄土坡、黄土坯磊起的围墙;茅草房、茅草垛、茅草稞裹夹的乡路。木瓜架、木篱笆、木门上威武的门神;水泉泉、水沟沟、水坝边憨憨的乡亲。我的乡愁就这样枝繁叶茂着扎下了根,让我走不出那份质朴那份温馨。

  城里那戴着假面的人一个个疲惫地笑着,用虚伪的嘴脸撑起薄如蝉翼的尊严,上级面前的孙子,下属面前的爷爷,他们已经迷失了身份找寻不到真实的自我。为权、钱上蹿下跳的小丑,有时是狼有时是羊,有时是乞丐有时是土豪,我鄙视他们,也同情他们。我的乡亲不会恭维,不会谄媚,他们喝大碗的酒,他们吃大口的肉,他们心地坦荡,所以语言实在,他们待人真诚,所以和蔼可亲,在他们面前我不怕喝醉酒,不怕说错话,更不必担心陷阱或那别有用心的眼睛。

  骑着摩托车,迎着岁末的冷风出发,回家!回家!

  终于穿过拥堵的车流,终于迎来乡路的宁静,天干净得像蓝色的绸缎,山静默得像世外的处子,偶尔一群叽喳的山雀沐浴着温凉的阳光飞进路边的树丛,树把枝条赤裸的影子斑驳地洒在路上,我的影子在树影里闪约。一切如梦,如我久违的想象。

  小时候这路还是土路,没有车,只有骡马的蹄音和着清脆的鞭响,伴着鸟叫泉鸣奏响着质朴的曲调,出山或者归来都是画都是诗。我总望着那山,那消失在山里的路,心中充满着向往,山的那边,路的那头是什么?是北京?是高楼?是长长的火车?是洋气的城里人?都是,也都不是,梦总比现实美些啊,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脚丫子知道,我住在那里,却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已经是那里的人。

  我打工的儿时玩伴坐着班车回来了,他们隔着车窗和我打招呼,脸上是久别重逢的喜悦。我的赶集的乡亲带着年货春联回来了,他们唤着我的乳名问长问短。

  几个洋气的男孩女孩打着手机,说笑着打闹着从我身边飘过去,我已叫不出他们的名字。一辆高级轿车从我身边驶过时礼貌地按了一下喇叭,那开车的似曾相识却想不起是谁。遥遥地我望见小村里红砖红瓦的大瓦房,间或小楼的一角。

  刚好一位发小热情地过来打招呼,一番叙旧后他遥指村里的小楼说:那是村长的家,你道那村长是谁?就是小三,小时和我们经常去河套摸鱼的那个,花了几十万当上了村长,靠着上面的项目款发了,呵呵呵,他早晚得出事。

  你还记得杏花不?就是李富贵的三丫头,在天津的一个足疗馆,傍了大款了,是个老头开车送回来的。

  还有刘福的二小子,人机灵会来事,他老子也肯出血,每次送礼都不低于两万,这不调乡政府上班了。

  前两天咱村上几个小青年聚众打起来了,被拘留了好几个,现在还没回来。

  这位发小滔滔不绝地说着在他看来稀松平常的村里的故事。

  “你先走吧,我还有点事。”我支开发小“好好,有时间去我家喝酒。”发小愉快地进了村。

  把车停在村口,我在记忆深处找寻着小村的模样,却一点点陷入迷惑,有如丢失了一段时空,一刹那我竟然想不起自己是谁,为什么来到这里。

  (二)爷爷的心愿

  终于熬到寒假,得以回家祭祖。

  北方气温低,小溪凝着一线洁白的清寒,路边的树木枯立着,瑟瑟地象打着牙骨,风不大,但却薄如刀片,割红了路过人的脸。有乡情有亲情便不觉这故乡的冬天有多枯萎,倒是有一种异样的自在、充实慰暖一丝浓浓的恋旧情结。

  几张新铺的坟头纸沙沙地在爷爷坟头诉说着时间之外的故事,思念与缅怀让这个日子变得那样厚重。

  我在爷爷坟前献上一束洁白的菊花,然后燃一根烟,坐在爷爷坟边的石坝上,清晨的风吹着爷爷坟头的蒿草瑟瑟地颤着一份凄凉,想象隔着一层黄土的另一个世界,心里便有些酸楚,爷爷在时空之外过得好吗?我总止不住想问,真希望时空之外有爷爷生活的另一个世界,等百年后和爷爷团聚时能够弥补我那么多的缺憾。

  我从小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在爷爷的背上,在爷爷的怀里,铭刻了那么多美好的记忆,忘不了被爷爷一双粗糙的大手牵着的感觉,忘不了爷爷唤饿哦乳名时的那份亲切。到我读大学的时候,爷爷已经七十九岁了。

  我常想七十九个年头里,爷爷一定去过好多地方,因为常有些长者说,过的桥比我走的路还长。但从我记事起,就没见爷爷出过远门,老家这参差的山圈出的这片天地,也圈进了爷爷几十年的岁月。

  爷爷少语,从不和我谈及他的故事,他只是早出晚归,面朝黄土背朝天地搬走一个个平凡的日子。也许他把故事都讲给了土地,也许土地能读懂他的每一个姿势,种豆得豆,种瓜得瓜,土地该是爷爷最好的听众。

  我到承德读大学后每每回家,爷爷总会到我的小屋里坐坐,尽管少语,但那眼神里的思念、怜爱我能读懂,还有一部分却幻生幻灭让我扑捉不到。

  放暑假时,我带了在承德避暑山庄的写生画稿给爷爷看,爷爷眯起眼,在阳光能照得见的地方仔细地看着,他的眼里满是阳光,透着欣喜,浸着回忆。阳光刺出他的眼泪,直滴到我的画上,我忙抢过画稿,装进画夹,爷爷倚着炕沿望着我把画夹挂在墙上,说:“我还是你大爷小时生病,我带他去看病到过一次承德呢,那地方有水有亭子真好看。”说完爷爷蹒跚着走出我的小屋,那颤抖着的双腿似乎支撑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八十载沉重的岁月。

  上大学的第二年,姐姐嫁到了县城,放假回家的时候,爷爷对我说:“你姐可真好福气,县城好啊,那火车有咱村子那么长,我还是那年治眼病到过一次县城呢。”我光顾了看书,一抬头望见爷爷的脸,那苍老的被岁月磨砺得沟壑纵横的脸,那浑浊的眯起来的眼,忽然心里便很难过,“爷爷,有时间我带你到承德逛逛,回来到我姐家住两天。”爷爷的眼睛竟忽然地亮了一下,并象孩子一样充满向往地笑了。“要真能去多好!”说完爷爷转身离开了我的小屋,那步子竟比以前稳健了。

  九六年我毕业回来,爷爷问我“你不再上承德了吧?”我忽然便记起曾对爷爷的承诺,“有时间还是要去的。”爷爷的眼睛便有些暗淡,我发现爷爷越发苍老了,胡子眉毛已经一片白色,那脸就像久旱龟裂的土地,那皱纹已是纵横交错了。爷爷在我的小屋默默地坐了会便离开了,那步子是那样迟缓。

  毕业后我到本地乡中教学,每每放学,爷爷总要到我的小屋坐坐,只是很少说话。忽有一天爷爷对我说:“你二叔家买了电视,你二叔说从那里哪儿都能看到,还有色呢。啥时要有个电视该多好。”“等三年后我读完本科就买。”我说,爷爷似乎没听见,也许他的耳朵已经很背了。

  现在我在县城已经有了自己的楼房,有了五十寸的液晶电视,有了电脑,但爷爷直到闭上眼睛的那一天也没看上电视,没去承德,没到县城,爷爷就那样带着遗憾走了。如果真有另一个世界可以让我和爷爷团聚该多好,坐在爷爷的坟边,在这个微冷的清晨,让我铺开那么多美好的想象,不再有缺憾和追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