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坊记事散文

时间:2022-10-07 01:00:38 短篇散文 投诉 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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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坊记事散文

  家乡的油坊在村西头。

油坊记事散文

  油坊整间有一百多平方。进门右下角躺着榨床,右上角坐着碾盘,左上角墩着焙烤床和柴灶.碾盘呈圆形.碾槽圆台形,底窄上宽;碾槽里嵌着一条似正方形的“凳子”,正方形对角线的交点就是碾盘的中心轴,“凳子”的四脚分别卡着四个铁轮,四个铁轮在牛的牵引下绕着中心轴在碾槽里周而复始地作圆周运动.这就是油坊里粉碎茶籽的工具。

  家乡在大跃进年代有人蹲点,夸海口说那块地是油海,曾召开省粮油部门主持的现场会,每年上交国家茶油人平三十公斤,自己吃油只能靠喂牲猪.我六岁那年,正是远房二叔任队长.他斗胆下令:集体收回茶籽后,允许个人上山将零星散落的茶籽捡回归个人所有.母亲带着两个姐姐拼命地干,才捡回一百多斤茶籽,于是就有了私人来油坊榨油的机会。

  油坊里日夜不停地操劳,一次至少有三户人家轮流作业,你焙他粉我榨。袅袅青烟漫过白瓦,遮盖半边天。油坊里,碾盘碎籽的摩擦声,柴火烧爆的劈叭声,重锤击楔的撞击声,牛儿“嗡嘛”的呼叫声,交错成多旋律的鸣奏曲……

  我六岁就赶上这种热闹场面,因为我是家中唯一的“男子汉”。我坐在碾盘的“凳子”边沿,吆喝着耕牛,与碾轮.耕牛一起旋转,那周而复始的圆周运动实在令人厌恶,我寒粟、呕吐、晕眩,终于让姐姐替代了我……

  焙烤床,用土坯砌成,两面靠墙,正面开两个灶口,中间铺上一块竹蔑织成的又硬又富有弹性的“席子”,灶口边架着柴块,火舌舔进去,里面就有温度,摊在“席子”上的茶籽蒸干了水分,冒出滚滚“白烟”。

  柴灶上罩着一口大铁锅,锅内立着大木甑,将粉碎了的茶籽末倒入木甑里蒸熟后,铲入铁箍中稻草做的饼架里,经手压脚踩,便成块块枯饼。

  那次姐姐替下我以后,油匠伯伯把我抱到柴灶旁烤火,当我睡着时,又把我放到焙床里,焙床里的茶籽水分差不多蒸干,温度适宜,躺在那粒粒茶籽上如同躺在按摩床上舒服.听说原来都叫焙灶,只因我在里面睡了一觉,才易名叫焙烤床。

  榨床是一段凿树木制成的,圆柱形,中间雕凿一个长方形的孔,将带箍的枯饼放入孔内,挤入一些大小厚薄宽窄各异的尖楔(尖楔以硬木制成,头顶套着铁环).榨床前悬挂一挺重炮似的大锤,三个油匠师傅身前挂着一张涂满油渍的厚布,抡起大锤,对准尖楔,狠狠地击去,发出山崩地裂的音响,榨床底下便流出清香黄亮的油液。

  我上完高中回乡务农,正赶上榨油热.当初,我们象工厂一样,五人一个班,三班倒.我所在那个班,有三个老油匠、堂兄和我。他们认为我这书呆子只能跟牛屁股转,但有了那次经历后,我始终不肯,便干起卖力的重活——抡大锤。

  首先,我和堂兄抬着大锤的腰身,老师傅握着锤尾掌舵指挥,愿打哪个尖楔就打哪个尖楔。一回下来,臂膀虽痛,但我知晓了榨油的奥秘——哪个尖楔松了就击哪个,击到一定程度时,另择适度的尖楔挤进去,这些见机行事的操作简单极了,不到几天,我也充当“老师傅”来了。

  昨天,乡下堂兄来我处,我问及油坊之事,他说,那油坊早已拆除,乡里有了电,买了榨油机,比以前省事多了。我真感叹乡村的变化速度,但心里又在嘀咕:那油坊不能拆除,这物理榨油的工具应保存下来成为乡村的历史,因为它是祖辈们辛劳和创造的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