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之缘散文

山之缘散文

　　从小，我就对山有着一种特别的敬畏之情，有种无端的执着的喜欢。

　　父辈告诫我们，山中是神异的。

　　大生产时，每家每户的孩子早早当家。放牛，锄地，喂猪都能赚到工分。那时，我们小孩的任务就是放牛，有一天，有一头牛从高高的崖上掉下来摔死了。孩子们喜欢得很。因为，大人们将大部分牛肉买了，一小部分留下就着玉米面炒了一大锅牛肉炒面。每家每户都分得一小盆。那味儿香得令人迷糊，一连好几天，家里一直萦绕着这味儿，闻闻都解馋。那味道，每每在记忆深处被唤起，现在却再也没品尝到那种美味了。摔死一头牛，生产队的损失是多么大，我们不能估算。为了防止再有这样的灾难发生，大人们便到最“凶”的山头找一处，下了“阵”。究竟“阵”为何物，我们不知道，说来奇怪，自从下了“阵”，山便被震住了，山中回归了平静，牛再也没摔死过。小孩子的馋也再没能解过了，不过，各自都有点怨那“阵”，断了我们的美食。但，只敢不经意地叨念，瞬间便责怪起这念头，一是畏惧山神，二是可怜那些牛。

　　朴实的大山供养了我们。

　　虽然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灌木山林，参天大树屈指可数，却也有数不尽的宝。

　　包产到户了，父母忙着地里的活儿，放牛，捡柴等与山打交道的活儿自然是小孩子的。

　　村子里的孩子只要长到能赶牛了，都进了山。早晨，带上刀，绳，赶着牛进山，牛儿们结队填饱肚子，孩子们结队捡柴。马桑树，黄桦子，豆角梁，林夫子，木竹子……比比皆是，只有敢于钻进刺架中的孩子才能找到这些宝贝，不一会儿功夫就选到一大堆又粗又直的棍儿，麻利地收拾齐整捆绑，系上能背的绳子。背上这些比自己身体要魁梧得多，笨重得多的家伙也不叫苦，衣服被挂破，手臂被刮伤，全不放在心上，这份与众不同的喜悦自然胜过这些微不足道的“伤害”。早晨的任务很快就完成了，这时，太阳刚翻过山头，才爬到半山坡，等它走到谷底时，才是回家吃饭的时刻。于是，孩子们就在林间寻找大柴胡，小柴胡，通草，党参，五味子，一个夏天下来，靠这些药材，每个上学的孩子就能赚到学费，还能置办一身新衣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大山默默地为我们这些穷人家的孩子源源不断地供给着。

　　她还是我们忠实的伙伴，春天，她怕我们寂寞，早早地为我们献上烂漫的山花。一大片一大片的野蔷薇袅袅娜娜的伸展腰肢漫山遍野地舞动起来，缀满一朵朵雪似的的花，淡淡的芬芳混合着泥土的芳香四处弥漫。野皂荚，最热情，你瞧，他们举起一串串金灿灿小酒杯儿，斟满醉人的琼浆邀约进山的客人。野杏花颤悠悠地坐在每个枝头，笑靥微张。野李花着一身素衣，聚成一团团。还有那站在悬崖边的映山红，举着火把燃烧在翠绿之中。我们不畏艰险采来一枝枝编成一个个美丽的花环顶在头上，绚丽的色彩映着我们，笑靥如花。山林深处也最是热闹。你听，嗓门最亮的是布谷，他们高亢地吆喝着：布谷布谷！他们怕农民耽误了种植的时机，急促地催促着。笋冬冬，是中音歌唱家，节奏舒缓，声音浑厚：笋冬冬，笋冬冬！和着山谷潺潺的溪流呼唤着沉睡的笋宝宝。黄鹂双宿双飞，亲昵地对唱：黄布朗儿，黄布朗儿，咕咕，咕咕，一唱一和，抒发爱情的甜蜜。雄锦鸡嫉妒了，它的爱人不知去向：急呀急呀，大声呼唤。最幽怨的是那杜鹃，没日没夜地诉说他们的哀伤，尤其是在夜里，那声音绵长哀怨，时而低沉缓慢，时而高昂急促，声声泣血，可是望帝的悔恨？

　　夏天，山就送出淙淙溪流做礼物。男孩子没脸没皮，任何一条河，一个小潭都是他们练习“游泳”的处所，扑通扑通，跳下河，手脚乱扑腾，溅起朵朵雪白的浪花，嬉笑打闹，愉快的声音震动整个山谷。女孩儿们则选择一处极为僻静的有茂盛枝叶庇护的港湾，一两个站岗，三五个下水，在清凉的河水中洗涤夏日的燥热。姑娘们温婉得多，静静地匍匐在水中，闭上双眼，哼起山歌儿，任由那被彼此激起的凉丝丝的水波一浪一浪拍打着，享受这夏日午后特有的惬意和甜美。等站岗的小伙伴十万火急地呼唤：“糟啦糟啦，来人了！”。她们嗖嗖钻出来，三五下便穿戴整齐，却发现站岗的小伙伴早已在水中哈哈大笑，原来中了圈套，于是泼水大战便爆发了。崖壁上那开得正旺的野百合也被逗笑了，洁白淡雅的花瓣吐出丝丝飘逸的芬芳。

　　秋日，她奖给我们的奖品最为丰盛，山间，一抹杏黄，一团火红，一绺深紫，一片翠绿，什么最绚烂他就选择什么色彩泼洒皴染，明艳而不妖，多姿而不媚，火热、奔放、英姿飒爽。她轻轻一抛，漫山遍野便多了让人回味无穷的野味。那长长的藤蔓上挂上一串串珍珠玛瑙，一颗颗紧紧地攒在一条细细的柄上，晶莹剔透，绿的似翡翠，红的若宝石，还有红绿夹杂的，一粒粒饱满透明，摘一颗放进嘴里，一阵凉丝丝的酸里泛着甜香的味儿瞬间占领你的每个味蕾，让你欲罢不能，这，便是五味子，吃下它开胃健脾，吃饭倍儿香。那一个个褐色的椭圆形浑身布满黄黄的细细绒毛的果子坠在粗壮的藤蔓上，阳光穿过树丛，直射到它们身上，黄色的绒毛泛着细密的金光，你摘一颗，轻轻一捏，软软的，剥开那层绿褐色的皮，一颗翠绿翠绿的滑嫩的果肉引诱着你的目光，黑而小的种子整齐地排成一圈儿，轻轻咬上一口，立刻融化成了酸酸甜甜的汁液，让你唇齿生香，这就是野猕猴桃。泛着百合色光华的八月瓜则晃动着肥嘟嘟的身子，在风中尽情摇摆，有的如同扇贝般轻轻打开，露出黑白分明的果肉，散发着清新淡雅的甜香。有的则紧紧地抿着双唇，生怕笑出了声。高高的板栗树上满是带刺的果子，有的早已绽开，一颗颗硕大的褐色板栗掉了下来，林间密密地铺了一地。我们不一会儿功夫大家就集结一大堆战利品，齐齐地围坐着分享。

　　冬天，山中野物出没，给勇敢的孩子准备了练习机会。孩子们不舍得闲着，穿得像个棉花包子似的，跟着爸爸上山打兔子。有时跑上半天也打不着一只，累得随便找地儿一躺下就呼呼睡去。有时，一出门就有好运气，三五只，七八只是时有的。兄弟姐妹几个围坐在火炉边，等待妈妈做红烧兔肉，那令人骨头都要被醉倒的香味儿一阵儿一阵儿调皮地钻进鼻中，大伙儿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不住地吞咽着口水，心里一个劲儿祈祷着。只要一声令下——开饭，那小馋猫们才被解救下来，要不一定会被折磨死。

　　成年后，我依然对山有种固执的喜爱。常常早晨或晚饭后，总要到山中散散步，聆听山里的声音，感受山中的宁静，呼吸山野特有的清新甜润的空气，山里的一切都那么灵动，将自己放空，尘世的喧嚣与燥闷不再是困扰。她告诉我，一切问题都不算问题，静静地面对。假日里和家人去游玩也选择了山。领略剑门之雄，感受华山之险，探访青城之幽，品味峨眉之秀……古人崇山，游山，怡情益智。我非学古人，的确源于对山的这种特殊情感。山，刚毅，无欲无求；山，豁达，吐故纳新；山，无私，倾其所有……时时给我启迪，让我从容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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