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道沧桑花事苍凉散文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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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

　　纵然他与她是真心相爱，即使他们的故事为世人所传颂，也终不过是悲剧一场。

　　他没错，她也没错。但是，他们却错了，没有任何理由，只是错了。对于一个小小的官吏，能俘获那样一个知书达理的女子的芳心，无疑是幸福的；对于女子，亦是幸福的。她只是想和焦仲卿在一起，仅此而已。抛开了迂腐世俗，抛开了荣华富贵，抛开了门当户对，刘兰芝几乎抛弃了一切，只为和焦仲卿能有情人成眷属。

　　他们的相遇，就似两颗流星在陨落时的擦肩而过。所以，从一开始便注定了他们的爱情只能是一瞬间的火花，一瞬间的光亮。只是，那短暂的一瞬，美到苍凉。

　　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三日断五匹......

　　这般聪慧伶俐、心灵手巧的女子，令县令遣媒来，令太守遣丞为媒人。可是，偏偏不能为婆婆所接受。虽说没有慈禧太后对珍妃那般杀之而后快的心思，婆婆对兰芝的厌恶也是到了骨子里的。

　　要清楚，和他们对立的，不仅仅是焦仲卿的母亲，而是当时迂腐的桎梏般的时俗啊！

　　他们的爱情，并不是他们的爱情。

　　纵然焦仲卿是真心实意地对待刘兰芝，处处替她说话，替她求情，但是只要仲卿母一句令下，他们之间的种种情爱便再也不能重见天日了。仲卿母说：“此妇无礼节”，那么，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仲卿即使千万个不愿意也必须休了兰芝！

　　誓不相隔卿，且暂还家去。吾今且赴府，不久当还归。誓天不相负！

　　我发誓不与你断绝关系，你暂且回去，我现在去府上，不久一定会回来，我对天发誓，决不会对不起你。仲卿临行前对天发誓，情义可以想见了。

　　他爱她，但，那又怎样呢？无论誓言多么美丽，也无法改变注定的结局。

　　在当时的温度下，他们的爱情必将像曝在烈日下的一滴水一样升腾、殆尽。在封建的大家长制度下，爱情对于仲卿无疑是一种奢侈品，一种需要用生命作为代价的奢侈品。

　　黄泉下相见，勿违今日言！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既然人间容不下他们的这段情，那就黄泉下再相见吧。兰芝明白，他们，再无可能。所以，来世再见吧。最后再深情地回顾一眼从前生活过的地方，泪水再一次将记忆打湿。但是，以后再也不会了，带着潮湿的记忆、炽热的爱恋，兰芝挽起裙纵身投入江中，最澄澈的心灵与江水融为一。

　　仲卿听到噩耗，悲痛欲绝。心念：没有了我们，你和我都没有存在的价值。于是，面朝着兰芝投江的方向，仲卿上吊而死，庭院里，绫罗白的刺眼，白的凄凉。

　　于是，人们口中传颂着、惋惜着他们的爱情。只因为他们为爱殉情，所以，他们成了传奇。殊不知，在那个年代，仲卿和兰芝只不过如同大海里的一滴水一样存在于千千万万对有情却不能终成眷属的恋人中间。

　　（中）

　　假使子弹退回枪膛，雨滴重返云层，时光逆流而上，重新安排所有的开始，结局也不见得美好。

　　兰芝嫁给了太守之子，从此住进椒房深院。就算兰芝再勤劳、再能干，成了太守的儿媳，她不能也不可能再去织布，再去绣花。她是金娇的大家儿媳了，她的一切都必须由别人去做。时间久了，她还会不会像从前那般心灵手巧实在是难说。甄嬛入宫前一样是单纯的贤淑的女子，结果如何呢？还不是被世俗打造成了一个心狠手辣的后宫嫔妃，谁能够保证在与时间的角斗中兰芝一定会胜出，又有谁能够保证兰芝不会为世俗沾染落入凡尘中去呢？

　　仲卿迎娶了邻家的女子，他就真的获得幸福了吗？仲卿要的幸福，只是与兰芝相伴一生，抑或是相思一世，无论如何，只要故事的另一个主人公换做了兰芝以外的其他人，仲卿的幸福就不会存在，故事就从此终止没有了以后。就算焦仲卿迫于母亲的压力勉为其难地接受了邻家的女儿，他的母亲就真的会满意吗？兰芝那般贤惠的儿媳尚且不能令她满意，传说中的“秦罗敷”就可以完美到令婆婆满意的地步而与仲卿相伴终老而逃出被逐出家门的命运了吗？答案只是也终将会是否定的。

　　至此，也许死亡便是他们最好的结局了。

　　（下）

　　结局那种刻骨铭心的悲伤慢慢沉淀，才始觉男子的薄情。

　　贺卿得高迁！磐石坚且厚，可以卒千年；蒲苇一时纫，便作旦夕间。卿当日胜贵，吾独向黄泉！

　　当焦仲卿听闻兰芝出嫁的变故归来。面对着被迫出嫁、心中有苦难言的她，他却道出如此伤人的言语——祝贺你交运发迹啊！誓言便作罢了吧。你想必会日益富贵，就让我一个人孤独终老吧！

　　更值得一提的是，焦仲卿的这番话是作为回答出现的。当兰芝听闻他归来偷偷迎接并诚恳地诉说自己的无奈后，他便以此作答。不管他青红皂白，丝毫没有考虑兰芝的感受就抛下这样一句狠心的话给她，以及她那真挚的情义！

　　男子薄情，可女子却向来都是重情义的。当石崇被孙秀围困于金谷园中时，到底也还是带有怨气的，不然他不会对绿珠说出“我今为你获罪”这般话来。绿珠则无怨无悔，为其坠楼而亡，兰芝终了也还是为仲卿而投湖。

　　但是，深究起来，焦仲卿和刘兰芝到最后的最后终究是无怨的。试想，哪个男子会为一个自己埋怨的女子上吊而死，又有哪个女子会为一个与自己无关痛痒的男子投湖自尽呢？而仲卿的那般薄情也大可看作是一时的冲动。若只是一时的冲动，那那般薄情便也不再作数，一切也都有了说清楚的余地。

　　无论怎样，至少，他们不必再为世俗所累——最终能彼此无怨合葬华山脚下，为忠贞的松柏所守护，留下一个凄婉到华美的爱情故事。

　　传说，事后两家为仲卿和兰芝举行了冥婚，在世俗所不能及的无限遥远黄泉之下，再没有什么会阻碍他们彼此相爱。

　　这般，也大概是最好了吧......

　　不是所有的鲜花都来得及绽放，不是所有的爱情都来得及浪漫，不是所有的结局都来得及圆满。花开未全月未圆，许多事情注定缺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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