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黄柏,我的河

时间:2022-10-06 16:49:28 心情随笔 投诉 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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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黄柏,我的河

  人人都说家乡好,我也这么说。无论何时何地,一听到人说黄柏,我都会两眼放光,如果人说是黄柏人,我定得与他攀扯,定与他扯上一些缘分关系不可。

  黄柏,是一种中药名,也曾经是包含十一个乡的行政区。我心中的黄柏,是最初的,也是如今的黄柏。那一条河,从西向东,沿路留下一串带“河”的村名,在这每一段“河”边,曾经都有我的足迹,关于它的记忆,是一种比故乡的味道更深的酸甜。

  其实黄柏在三十里凹那边,离我家二十里地,记忆里是一段漫长的山路,去外婆家必翻一座大山岗,走许多河叉山林。

  黄柏有什么好?不过是山连着山,河隔着山,离县城远,离大都市更远。但是,挡不住我一直把自己当做黄柏人。从一出生个把月大就开始熟悉那个叫大桥村的一草一木,母亲,和我,也是那儿的一棵草,地地道道的黄柏草。

  儿时母亲的言语里,有很多是关于黄柏河的,因为那既是她的娘家,又是父亲常年工作的地方。而我和姐弟们,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去外婆家。外婆家对门二十米就是黄柏河,河滩上沙白,石头圆,小时候最喜欢和表弟妹们在河里嬉戏、抓鱼。去外婆家必须过黄柏河,枯水时很容易过,若是遇到下大雨,也很危险。十一岁那年的一天,我带着八岁大弟和四岁小弟,去外婆家,也许是上午下了一场雨,河面一下子宽了很多,且浪大水急。环顾四周,天色已晚,回去已不可能。不远田里有个做事的大叔,急中生智,求他送我们过河,大叔也爽快,背过小弟就回来背大弟,小弟太小,不懂怎么把他一个人丢在宽宽的河水那边,急着要下水往回走,吓得我在这边大哭大叫,我顾不得怕水,硬是拽着大叔的衣襟走进河里,我小小的身子趔趄着好几次差点被水冲走。从此,我对最喜欢的大河有了几分畏怯。

  从来没有想过它为什么叫黄柏河,但我知道它上游源头处的两座山,昆仑寨和马鞍叉。夏日夜晚,我们在门口板栗树下乘凉,外公给我们讲故事。据说很久以前马鞍山和昆仑山相约比谁长得快,长得高。马鞍山劲头足,长得太快,太高,欲破天庭了,玉皇大帝不得不叫雷公用千钧棒当头一顿,才阻止了它继续长高。因此这山就有了两座比肩的山峰,成了马鞍的样子。昆仑山上有古兵寨,是当年长毛(指强盗,其实是太平军或者抗清明军)屯兵驻守的地方,听说长毛打起仗来凶猛无比,杀人无数。至今山上还有叫“杀人场”、“死人宕”的地名。常常到傍晚时,我对着落霞披金的山头,有那么多孩童的痴想,都融进了远处山头那生动的影像里。

  我记得黄柏河的童年,黄柏河记着它的穷啊。黄柏山多,土薄,田少,水不均匀。山里人有个说法:“有女莫嫁黄柏,七个月山芋,三个月大麦。”母亲之所以在不满12岁就嫁给父亲,就是因为那年的春荒,奶奶用两担六谷子(玉米)和五斗小麦换的儿媳妇。每每听妈妈说起外婆送走年幼的女儿后,每天在锅台上和着玉米粑,一边流泪,我就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

  70年代中期,黄柏河上一桥飞架南北,隆重的鞭炮声中,龙关至官庄的公路贯通,汽车挂着红绸,也挂着黄柏人的惊喜,飞速而来,它缩短了我与外婆家脚板下漫长的山路,也连通了黄柏人向往外部世界的路途。

  命中注定的,80年代初,一纸毕业分配的介绍信,让我再次与黄柏有了更深的缘分,那曲曲折折的公路,不需我用脚步丈量,但十几年班主任工作,家访的路上,山山水水,都留下了我的足迹,也让我见证了黄柏人追求梦想,营造幸福,建设家园的步伐。黄柏人从土里刨食到办企业,办厂,开凿大理石,发展集镇,美好乡村建设,辛勤劳动的脚步带着汗水,像河水,波澜不惊,又汩汩不息。

  在离开了二十年后的今天,我作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作家重访故地,寻找它曾经的,和现今的好。沿河向上,再向下,几分熟悉,几分陌生,草木已不相识,但沟沟坎坎的土地,微微凉的河水,懂得我轻轻的问候。马鞍水库,依旧深邃,小鱼躲进湖水深处,不与我照面,这没关系,有盛大的阳光迎接故人。况且,还有意外的惊喜,车子行至袁桂村,一行白鹭,从河上袅袅飞过,飞向竹林深处。看它们轻盈的样子,就知道这里已经成了它们理想的家园,它们比我更热爱这片乡土。

  让我注目的不再只是山河水。黄柏村,昆仑村,盛夏的河水很瘦,但茶杯里“皖山翠曲”名茶清冽怡人,屋外菜地里,挂着丰满的玉米瓜果,稻花香到鼻尖;屋檐下,中药茯苓晒满了晒场,李品朝的“高山蕾”香菇,正蓄势待发,准备拓展更大市场。

  横河大桥,真的不大,不过就是七八米高,十几米长。但在我记忆里它就是一座“大”桥。大水河从西北旖旎而来,与黄柏河在此交臂相抱,然后一齐向前,不远就遇到一倔强的山头拦路,它们又携手荡开一个优雅的旋舞,甩一个响亮的名字:“撞水潭”,然后折身向南奔去。这一奔,就奔成了大沙河,也就有了未来的下浒山水库。

  横河大桥,“撞水潭”,都将随着下浒山水库的建成而消失。手掌轻抚横河桥上的石雕小狮子,我懂得那忧郁的眼神。在这片土地上,还有多少同样不舍的目光。想起陆河村边的两株百年古枫,它是否于夕阳里静默等待,等待最后的祷告。

  没有牺牲就没有新生,新生的水库大坝,将聚起千钧之力。黄柏人懂得借力,懂得绸缪。开发水域旅游,发展特色经济,在这样一个葱郁的盛夏,黄柏已经张开热情的双臂,发出诚挚的邀请。

  石狮子身形虽小,但有着中华雄狮的勇敢,不怕永久沉没,它会期待,会将它的雄心,呈现在深蓝的湖面,托举一个更加绮丽的人间。

  黄柏河,我不舍的故土,我等待你,在清冽的湖山水里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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