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欣赏：离夏，紫薇花开

散文欣赏：离夏，紫薇花开

　　今夏不算炎热，台风也很少光顾，导致我的味蕾嗅不到整个夏天的浓烈。上一个夏天，上苍在整个夏天三分之二的时间里面没有赐予一滴雨滴，连街边的香樟和观音竹都露出一头黄毛，耷拉着脑袋，自然也找不出夏的生气。

　　今夏，从六月的梅雨到七月的雷雨，雨滴儿隔三差五从半空中泻下来，阳台上也用不着我天天去提壶浇水，珊瑚果粗壮的枝条告别雨棚的遮盖极力向外伸张着，凤仙花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红如烈唇粉如胭，紫如清瞳白如雪，或者红白相间，一层一层裹挟，如邻家小妹发顶的蝴蝶结，晨风一吹，蹦蹦跳跳的迎着第一缕晨光去上学。当然，最省心的还是午时花，你在乎她也好，不屑她也罢，她傻大姐一样在正午冲着太阳叫板，今夏的太阳多半的日子都躲在云层里面，所以她的神色很得意，导致兴高采烈的嘴挤满整个破脸盆。

　　过了八月，秋老虎也来了。夏天也即将拉起帷幕，这个季节，找一棵开花的树成为一件难事。幸运的是，紫薇还是懂得人心的。

　　不关切天边云的颜色，一时怒起而黑压压的滚墨成团，任凭雷声的恐吓和闪电的摧折，照样在路边滤去额前的汗水，花骨儿团团簇簇的捧出夏的娇艳。也不过问风的方向，下一处流浪何处？跟随着晚空的蜻蜓追逐稻浪的起伏的节奏，悄悄把花蕾盘旋在枝头，风歇了，夜初凉，夏梦如水般的甘甜划过星海，谁在嘴边恋乳？谁又在散播清香装典高秋前的绚烂？一束紫薇在墙外翘首，如期而来。

　　我爱花的情节归根于母亲的嗜好，也传承于外祖父的训导，那个干瘦的国军老头在我童年懵懂的脑海里面种下太多关于书香与花香的种子。他说，书香和花香可以消肿提神，他把复杂的哲理转化成一个个令我痴迷的“老虎天话”，有唐王赐名徐长卿，凤仙救母染甲红，鸡冠花开蜈蚣消，寄奴原是帝王名。在若干年前某个夏日的瓜棚下，他摇着蒲扇，赶着蚊虫，不管我有没有听进去，他都滔滔不绝，乐此不疲的讲诉着。

　　十八岁那年的春节，我去给他拜年。他的牙齿已经全部脱落，招呼我坐下来再听他给我讲一个故事，我却打开电视关切起港台明星的新春演唱会，他浑浊的眼珠似乎消沉了许多，望着堂屋间的蜘蛛垂下，喃喃的自语。

　　“明天还有客人要来！”

　　而那个春节，除了我，一个亲属也没有上门。等到初七，他就走了。

　　下了一场雨，洗去了夏日的骄横，沥青路面不再滋滋作响。黄昏，选择一条少车马穿梭的马路散步，路旁广玉兰油亮的叶片在路灯下堆砌出夏天的丰腴，梧桐更是长势蓊郁，巴不得把天空的一角揽入掌心。知了在葱茏的树冠间藏匿着，声嘶力竭的与树底下卖葡萄西瓜的小贩比较吆喝的分贝。草蛉虫扇动着薄纱般的翅膀，齐刷刷聚拢在灯光下，刚刚找到一个扯皮的话题，被放暑假的少年捏住触角，从头到脚扎进鱼钩，投入水底成为鱼儿的诱饵。

　　紫薇花开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圆锥的花序如火如荼如伞如潮在纤瘦的枝桠上闹猛的绽开了。可姹紫，可嫣红，可娇艳，也可单纯。不同的花色独自复制着春日的盛景。

　　水红色的花瓣似三月里的桃花，彷如倩倩少女羞涩的脸颊，才低下眉头，就扣动了初初动情时恋人眼神中的灵妙；淡紫色的花蕾似早春田野里的苜蓿，随风婆娑着，那颗白日闷在屋子里面被高温熏染得抑郁的心，只需清露三滴，一切喧嚣随即放逐；纯白色的花团如雪，那缀在枝头的清凉，可松卸每天被日子压迫成发条一样紧绷的大脑，可洗涤每天被工作动力催促着，从汽车尾气中排放出来的浮躁。我现在是落寞的，所以我觉得在离夏前遇到一棵开花的树，就把自己带回了春天。而上一个春天，已经打起行囊同迁徙的燕子南飞，而下一个春天，还需经历金风的瑟瑟，北风的呼号。

　　山顶有颗水里捞起来的月亮，水里有颗山顶贬下来的月亮。所以山是俊朗的，水是清亮的。水里的波光是山的眸子，一闪一闪吐露着山的故事，山顶的云霞是水的眸子，燃烧着炽热的心事。紫薇花儿是山与水的眸子，所以团如火，团如雪，倾诉着四季两极交替时可以留下的美好往事。爱情时常把你丢进火里，在柔情蜜意中融化自己，生活又把你扔进雪里，在旷野北风中提炼自己。

　　日子也会老去，脆弱如同墙上的日历，轻轻一撕，一页就简单的翻过去。在简单的日子里面留一些斑斓给自己。于是紫薇花开的季节，成为暮色霞光里的颜色，是仙女在银河边浣纱时候遗忘的清纯；成为梵阁云霄上的福音，是火烧汗透的骄阳下奉献凡人慰藉心灵的精灵；我甚至忘乎自然认为这是我的恋人，忘记了季节的鼎沸，依然在路边守候我这颗麻木的灵魂。关于生活的脚步，云一样轻盈，风一样飘逸，立夏时节陪儿子在半山腰吹散的那朵蒲公英，现在又在何处扎根？

　　每个人都缺少随遇而安的习性，遇到姣好的事物总想捧在手心里。这一点劣根取决我们的孩童时候的影子，见到喜爱的玩具，一时爱不释手，玩多了，也就腻了。稍稍长成人了，第一份工作，一时会极其努力，做多了，也就开始倦了。见到钟情的女子，一时会倍加珍惜，相处久了，也会产生闲言碎语的摩擦。如果时光会多停驻一些思考，你也会和我一样，多一份坚持和坦诚，多一些投入和关注。

　　这个季节遇见了你，下一个季节我会遇到菊，北风凛冽的时候，腊梅也会在枝头孤傲。

　　原谅我的变迁吧！

　　有些事情，错失了就无须捶胸蹈足去追悔莫及，我们所能做到的，下一个路口，谁会站在路边甘愿等你，你是否会用心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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