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果园散文

父亲的果园散文

　　父亲是一位老果农，从我上小学三年级开始种了不到三亩的苹果园，直到我高二那年一场百年不遇的冰雹，结束了那个我们赖以生存、玩耍嬉戏的乐园。

　　父亲栽的是乔化果树，一般三至五年挂果，当时品种很少，有黄元帅、秦冠、国光等。前三年，树苗小，里面套种小麦、辣椒、棉花、西瓜等以农为本的父亲，唯恐浪费每寸土地，恨不得一年四季都在地里忙活，好多点收成，变卖了贴补家用。

　　春天，花朵和孩子都是大自然的精灵。苹果花骨朵羞涩地站在枝桠上，粉里透红，花枝在风里颤巍巍地轻盈晃动，从此我担当护花使者，开始热情地关照每一朵花开的瞬间。绽放的五个花瓣从嫩叶里伸展开来，退去了脸颊上的红晕，粉里泛白，一朵朵、一簇簇、一团团都沐浴在明媚的春光里。你听，果园里笑声一片！颔首浅笑、俏枝傻笑、吐蕊嬉笑、并蒂欢笑、仰天长笑，朵朵花开有声。有时候自己也忍不住呼朋唤友，在果园里撒欢，一会儿捡起花瓣贴在小朋友的脸上，给她添一份灿烂；一会儿掐来大花插在姐妹们的头上，欣赏人花相对艳；一会儿抓起一大把落花，来场花瓣雨,累了天当房地当床。花笑、孩子笑，回音四起，热闹了整个春天！

　　夏天，父亲最辛苦，果子疯长。初夏，为了保证苹果的质量和卖相，需要疏果，把过于集中的果子摘掉部分，外形不端正、光照面积小的果子处理掉；小果树周边的还方便，高处就得拿辅助工具剪刀、三角梯等，我也是父亲的小帮手，动作不娴熟，但是劳动卖力。麦忙季节多雨，父亲一边要龙口夺食、抢收抢种，一边要抓住苹果生长关键期。这段时期，果子好似饥渴的婴儿觅食，需要充沛的雨水、足够的阳光、搭配均匀的肥料和无微不至的关照，坚持些时日，你会发现果子一天天在疯长、膨胀，鸽子蛋般的果子个把月时间就有鸡蛋大小，甚至更大，果面的绒毛越来越淡，不知不觉颜色越来越光鲜。苹果似乎很通人性，你越对她好，她越给你长脸。

　　拉枝、除草消耗了父亲不少体力。为了省时省力，父亲经常在三伏天给果树拉枝。天气热，树枝的柔韧度高，果树不容易断裂，这样把对果树的伤害降到最低，父亲的身影在浓密的枝叶间穿梭，重复着机械动作，剪枝、拉条、抻绳、固定。夏草和天气一样疯狂，草有的比父亲高，有的一把都抓不拢，有的一锄下不来。雨过天晴，毒辣的太阳烤着果园，父亲整个人都像上蒸锅一样，即使汗流浃背，也要把树下的野草除干净，其实这些草也不只是祸害，把它们埋地里腐化发酵，也可以作为果树的绿肥使用，经济实惠。拉枝、除草这样枯燥的劳作淹没了父亲的生活，陪伴他的除了聒噪的知了，我想不出有其他声响。但是，他古铜色的脸上时时浮起微笑，不大的眼睛闪着亮光，那是劳动的喜悦，憧憬秋收的期盼。

　　秋天，父亲和果子在期待里相逢。父亲的果园在精心照料下，果子个大、整齐、口感好，色、香、味俱全。品种不同，果子成熟时间各异、姿态万千。率先熟的是黄元帅，果如其名，黄澄澄的，沉甸甸的果枝上飘来沁人心脾的香气；秦冠也不甘落后，红扑扑的脸上闪烁着宝石般的光芒，树梢上的像一串串红灯笼，招呼着远方的客人来品尝；国光留恋枝头的果实累累，不情愿成熟似的，深秋时节，像上花轿的新娘，慢悠悠笼上红色的轻纱，在晨雾里张望。黄元帅清香、秦冠耐储藏、国光口味酸甜绵长。

　　采撷果子也是个苦差事，盛果期，父亲会邀请乡亲邻里，和我们一起分享丰收的喜悦。大家各自排队分工，有的提篓、有的带篮、有的爬树、有的捡果、有的分类、有的包装，不一会儿上万斤的苹果就装入了果商的大车，当时也不讲工钱，各自提苹果回家，心里也美滋滋的。我初三那年，果园一年的收入为我们盖了一座房子，父亲很自豪，我们终于结束了半边房的日子，再不怕风吹日晒雨淋了。

　　冬天，果树休养，父亲继续奔忙。冬剪不只是为了给果树整形，还为来年的坐果打基础，降低大小年的落差。父亲提一把硕大的剪刀、搬一架梯子，啪啪啪，使劲挥舞着大剪，一个个枝桠在他粗糙的大手里滑落，横七竖八躺在地面上。刺骨的寒风在手上袭击了许多小裂纹，时不时渗出血丝，精心打理出树枝的层次，修出树形。配合采光度，分配好树枝的疏密，果树有桶状、伞状、塔状、球状、锥状等。修剪只完成了一半工程，还要给果树施冬肥，每行树间都挖出一道深一米左右的长坑，填充肥料、秸秆、大粪等，为来年有个好收成做足准备。

　　春华秋实，四季轮回。丰收的喜悦在我上高二时戛然而止。那年，眼看果子要熟了，一场不期而遇的冰雹带走了我们所有的期望。我暑假看到了冬天的荒凉，满目疮痍，房子破了，瓦片飞了，树倒了，果子打落一地，母亲大病了一场。但是，父亲没有倒下，坚持他那不再矫健的步伐前进！

　　父亲的果园，充满着我童年的欢笑和少年的懵懂，再见，我们经常在梦里重逢！此刻，我好像看到步履蹒跚的父亲慢慢向我走来，他在前方告诉我：“年年失望年年望，事事难成事事成。”不管天灾人祸，走了，就一笑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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