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骸骨重葬记散文

时间:2021-04-14 17:29:05 短篇散文 投诉 投稿

母亲骸骨重葬记散文

  回到家乡的第二天早上八点,我家请来帮忙开棺的师傅父子准时来了,他的儿子摩托车后座上绑着一只陶罐,俗称“金罐”,这是我母亲的“新房子”了。

母亲骸骨重葬记散文

  弟弟叫了三轮车,装上几包水泥和沙子、两百块砖头,还有铲、锄、畚箕等工具,我们就跟着三轮车向窑背山出发。三轮车很有力气,爬坡哒哒哒往上直冲,可是慈慧庵前面的山坡实在太陡了,阻止了他的轮子,我们兄弟极力帮忙推,没有推动,只有卸下几包沙子,等会挑上山去。此刻我还没有预料到未来的工作更辛苦。

  母亲是一九九七年六月因心脏病发去世的,她的墓葬在村后面的半山里,墓前有一丛杂树,虽然满山杂草萋萋,我们很容易认出来了。前年八月我回去家乡,曾在山上给母亲的墓除草,适逢倾盆大雨,只好躲到附近的庵里,此情此景历历在目,今天又见母亲之墓,心情难抑感伤。

  不容我多想,师傅摆好香烛果品,叫我们兄弟、妹妹一起下拜,之后请大家一起动手,铲去覆盖在棺材上的墓土,露出了母亲涂着黑漆的棺材,师傅开了棺,母亲下葬时穿的衣服还是好好的,可是拿开衣服,就是母亲的一堆白骨!妹妹哭了,我和大哥也忍不住默默流泪,此刻山风有点冰凉、满山的雀鸟吱吱喳喳叫着。

  师傅父子下去墓坑收捡母亲的骨头,母亲细小的骨头一根又一根被捡上来,又被师傅放进陶罐。我们默默看着化成白骨的母亲,心里充满哀伤和对人生的感叹!人生如梦,将来我们也会像母亲那样变成一堆白骨或被烧成一堆骨灰。在死亡面前,人生的名利都可以看淡啊!

  母亲的头盖骨最后被捡上来,由于墓坑进过水,头盖骨沾满了泥土,师傅很细心地把泥土去掉,生怕我们看了难过。由于相隔九年,母亲的骨头也没有齐全,生前的母亲身材不是很高大,经过时光的磨蚀,只剩下小小的一堆骨头,我们既悲哀又无奈。她生前陪葬的衣物也还完好,她的牙齿里曾镶有一粒金牙,师傅费劲地把金牙拆掉,他说这不能装进“金罐”里,对后人不利。可是我想,这是迷信而已,母亲那么善良,怎么会危害她的子孙呢!

  我回忆着母亲生前的音容笑貌。母亲给我的印象总是在劳动。我小时候,她天天早上五点就起床,给全家煮早饭,然后洗衣、喂家里养的牲畜、太阳出来的时候又到田里去耕种了,每天都见她忙个不停。母亲没读过书,但是她懂得简单的数学,常挑着自家种的蔬菜到市场去卖,赚几个钱换油盐酱醋。记得有一次早上,她挑着一担韭菜到市场里去,由于烂市,菜卖不出去,晚上她又挑回来了,当时母亲的脸色是多么灰暗啊!一担菜付出了母亲几多血汗,却没得到期望的收获。生活的重负,使母亲的脾气慢慢变坏了,她忍不住会骂人,儿女们少不了成了母亲的出气筒。

  听父亲说过,母亲的身世是很苦的。她还是小孩时,我的外祖父因为以前当过旧社会的保长,被关在牢里,才四十多岁就病死在牢里。我的外祖母没能力抚养四个小孩,就把我母亲送给人家当童养媳。母亲长大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她没有怨恨自己的亲生母亲,主动回去相认。长大后的母亲不愿意嫁给养母的儿子,喜欢上了我的.父亲。幸亏养母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同意了这门婚事。母亲嫁给父亲时才十九岁,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我排行第二。

  父亲一直担任村干部,有几年还到山高地远的茶场工作,家里的农活和家务全靠母亲一人操劳,母亲为了养家,甚至和村里的妇女到外地修公路、采茶叶,因此积劳成疾。她去世的那一刻非常孤独,父亲在村后的荔枝林里守夜,儿女们不在身边,她没来得及说最后的遗言。母亲去世后,我反省了自己,我没能在她生前尽做儿子的责任,十分不孝啊!母亲一生是伟大的,她热爱家庭,含辛茹苦地拉扯儿女长大,供儿女上学,她就像一架不停运转的机器,为儿女奉献甘甜,最后机器老化了开不动了,她也就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她的吃苦耐劳,受到乡亲们的尊重和儿女的感激。

  师傅把母亲的骨殖收拾完了,大哥挑着“金罐”来到附近相中的一个地方,我们开始挖穴筑墓,给母亲再安上一个“新家”。此刻弟弟在山下挑了一部分砖头上来,他会点泥水工的技术,自然砌墓的工作由弟弟来做,大哥负责砍掉阻挡在母亲坟头的一棵相思树,我和妹妹做起了搬运水泥砖头上山的工作。二十多年没有干这么重的体力活了,颇感辛苦,但想着欠母亲那么多,再苦我们也乐意干下去。春天天气潮湿,山上的蚊子非常多,不多久,我和妹妹的头上手上脚上多了一个个蚊咬的泡泡。山上的蚊子特别毒,咬破了不光皮肤痕痒还会流脓,回广州半个月后我和妹妹的皮肤才逐渐痊愈。

  母亲的新墓做了两天才完成,我把整个过程用数码相机拍下来拿给腿脚不灵便不能上山的父亲看,他看了表示满意。我们遵照父亲的要求,在母亲墓旁留着一个位置给父亲百年之后安放骨灰的。回家看到白发苍苍的父亲,我又难过起来。

  第二天傍晚的时候,我们从山上下到庵里,请僧人宽广师父给母亲做一场超度亡魂的法事。大约八点钟了,我们才离开庵堂踏着苍茫的夜色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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