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何处是散文

时间:2022-10-06 15:08:55 短篇散文 投诉 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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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何处是散文

  夏天,为方便女儿读书,全家搬进这个位于河畔新开发的居民小区。小区其实挺大,当初买房时看规划模型,有四五十栋楼房的规模,但建成的仅有三分之一吧,其余的尚为在建或未建的状态。我家所住的这栋楼的后面几乎全是建筑工地。白天夜晚不间断的施工噪音、没有硬化好的小区路面、公共垃圾箱远在一里路之外的种种不便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了一些困扰。好在家人都是适应能力强的人,现在连七十多岁患轻度失眠症的老母亲在嗓音的轰鸣里每天也能安然入睡,我和丈夫、女儿更是乐得住在刚搬的新家里,远离闹市的喧嚣,晚上可以到安静清幽的河边散步,吹吹清凉怡人的晚风。

故乡何处是散文

  周末的中午,家人都在午睡,我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家务,提了两大袋垃圾、几个纸箱子下楼去扔。小区的公共垃圾箱较少,转过两幢楼才找到。垃圾箱靠近附近的施工工地,垃圾清理得挺及时,很干净。抬眼望去,几幢高层楼房主体已经竣工,后续工程仍在紧张地施工。我刚要丢下垃圾,一个小女孩的声音怯怯地问我:“阿姨,这几个纸箱可以给我吗?”转身一看,一个八九岁的女孩站在我身后,上身半旧红短袖衫,下着蓝色短裤,瘦瘦的,扎着两个马尾辩,小脸有点脏,一双大眼睛清澈无邪。我连忙说:“行行,你拿去吧。”她接过纸箱,跑到旁边一棵大树下,熟练的把纸箱拆开,用脚踏平,整齐地码成一摞。我这才发现,树荫下堆着不少矿泉水瓶、旧报纸之类的东西,两棵树之间还扯着一根橡皮筋。哦,这个小女孩在跳橡皮筋时顺便将垃圾箱里有用的废品捡拾起来。现在还有这样的小孩子啊,真懂事!我不禁心里感慨。便走过去问她:“小姑娘,你家也在这里住吗?”

  她用力点点头,骄傲地用手一指:“喏,在那个楼上。”

  顺着她的手望去,是一幢未完工的楼房的二层,尚没有安装门窗,阳台的窗框外一根白色尼龙绳上晾晒着许多衣服,其中大部分是婴儿的衣物。原来是建筑工地民工的孩子,看来这里是他们暂时栖身的家。

  没等我说话,小姑娘又说:“我们住大楼上呢,我老家的小伙伴他们都没见过这么高的楼房。”

  我摸摸她的头,说:“真好,你老家是哪里的?上学了吗?这大楼真气派!有十几层吧?”

  “四川,上二年级了。我爸爸说二十一层呢!”

  “有这么高啊!”我用手遮住前额,抬头向楼顶望了望,感叹地说。忽然想起家里还有购买冰箱和电视机的包装纸箱,连忙又说:“小姑娘,你先等一下,阿姨家里有几个纸箱再拿给你啊。”

  “谢谢。”她有点害羞地笑了笑,快乐地转过身,像只小燕子一样轻盈地跳起了皮筋。

  回家到车库里拖出旧纸箱,又用一个大袋子装了几件女儿小时候穿过的衣服,都是八九成新的。想了想,从旁边旧书柜里找了一摞女儿小学时的课外书《爱丽丝漫游仙境》、《父与子》之类和几个没怎么用的旧笔记本放进了大袋子。虽然特别想再给她多一些东西,但又有点隐隐的担心,怕因这种廉价的施舍万一伤了小姑娘的自尊心。

  我背着大袋子、拖着纸箱刚转过楼角,小女孩就远远地看到了我,轻盈地跑过来。小脸兴奋得通红,又有点羞怯。

  我笑着大声说:“看,都是给你的,快拿着呀!”

  她惊喜地点点头,扭过头冲着她家的方向喊:“妈,妈!快看——”

  随着她的声音刚落,有位中年女人从阳台晾晒的衣服“丛林”中探出身子,手里环抱着一个婴儿,用很重的四川口音喊:“娃娃,多谢谢这位阿姨哟!”并远远地向我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我帮助小姑娘把旧纸箱整理好,又把大袋子放在地上打开,弯着腰把衣服和书籍让她一样一样看。我以为她会先对那些衣服感兴趣的——小姑娘都爱漂亮,谁知她迫不及待地抽出一本书来津津有味地翻起来。看着阳光下她不停地拨动书页的小小的手,我不禁有点感动而心酸。

  此后,家里的废品、旧衣物和旧书籍,隔段时间我就会给小姑娘送去,有时她没有在垃圾箱旁,我就送去他们家。他们家,的确安在未完工的楼房里。

  我第一次去时一家人刚吃完晚饭,我的到来让他们非常意外。小姑娘的母亲非常热情地往家里让,边拉着我在一个简易的木凳上坐下,边吆喝丈夫倒茶。近看她的母亲,个子不高的外地女人,黑红的脸,朴素的穿戴,但其实挺年轻,应该没有三十岁。小姑娘的爸爸非常木讷老实,递给我一杯水后,便搓着手在一边默默地坐着。小姑娘抱着她的弟弟,用小鹿样的大眼睛真诚地望着我,小弟弟依偎在姐姐的怀里,啃着手指。

  她妈妈一直在说感谢的话,又催我喝水。我边捧着杯口残破的水杯喝水,边打量这个临时的简陋的家,两居室的房子,刚建成的毛坯房,墙壁是石灰的,地是水泥的,两个卧室里打着地铺,地铺上撑着白色的蚊帐,没有安装窗户的窗框上,拉着一根细绳挂上旧床单做窗帘。锅碗瓢盆、面粉、奶瓶之类全放在地上,一个旧电饭锅的插头,插在从墙壁上引出来的长长的移动插座上。

  就这样与这家人认识了。他们来自四川大凉山山区,小姑娘的父亲在这个建筑土地干瓦工一年多了,母亲本来也干些建筑小零活,但今年刚生了二胎,在家带孩子,暂时没法继续工作。小姑娘是留守儿童,平时跟随年迈的爷爷奶奶在老家上学,暑假才来到父母身边团聚。她母亲说起孩子的时候非常骄傲,说在学校里总考第一呢,而且非常懂事,看到父母赚钱辛苦,爷爷奶奶身体又不好,在老家时家务活基本上都是她干。一年里只有过年和暑假时与父母在一起,来到这边也不闲着,一个假期她捡的废品供自己半年买学习用品足够。我问她母亲为什么不让孩子跟在身边读书呢,现在国家有政策,民工子女也可就近读书的。她母亲叹口气说,他们不会在一个地方住很久,家是要经常搬的,如果这幢楼房交工验收,他们就得搬到另外一幢未建成的楼房里去。或者随着父亲打工的工地不同,可能还要搬到别的城市去。但看得出,虽然常年在外漂泊,远离家乡故土,一家人能够相守在一起,仍然非常幸福。家,对每个人来说,都是欢乐的源泉啊。

  节气不知不觉过了立秋,天气不再躁热难当,早晚都会感受到一丝丝凉爽的秋意。一个早晨,我下楼准备开车上街,意外地看到小姑娘的母亲站在我家楼下,身后用背带背着婴儿,一手提着一个旧方便袋,好像已等待多时。看到了我,她立即走过来。

  她说:“大姐,这是我们在空地上种的一点菜,刚刚摘下来的,没喷农药,你带回家吃吧。”说着把一个旧方便袋塞给我,里面有茄子、辣椒、豆角什么的,星星点点的还沾染着清晨的露水和泥土。

  我赶紧接过来,忙道了谢。只因一些旧物的施舍和自己也不敢承认的怜悯之心,这家人却这么念念不忘,且将辛勤劳作的青菜作为回赠之物。我知道,这沉甸甸的,何止仅仅是青菜,更是这家人善良而知恩的心。

  她看了看我脏脏的车,又说:“大姐啊,你今天不着急出去的话,我给洗洗车吧,我在洗车行干过,一会儿就洗完,保证洗得干净。”

  盛意难却,好在今天没什么急事,我打开车库,拿出水桶、洗车擦子和抹布。小区里有开放的水井,她提着水桶麻利地打来清水,浸湿洗车擦子开始洗车。我看着她背着孩子干活,有些不忍心,便要帮她抱着孩子。

  她说:“没事的哟,我们那里的女人都背着孩子上山干农活,这点活算得了什么哟。”

  的确,孩子在她脊背上的粗布背带里,非常乖,不哭也不闹,瞪着圆圆的眼睛好奇地东张西望,丝毫不影响妈妈干活。

  我忙拿起抹布,和她一起擦起车来。我嫌手腕上的玉手镯碍事,顺手褪下来放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她洗车确实挺专业,动作娴熟,车底、车顶、车厢内、轮胎都洗得干干净净,我用抹布只擦了两扇车玻璃和后视镜,就累得满头大汗了。不到半个小时,我的爱车就如同脱胎换骨一般,光洁如新。

  我真诚地向她道了谢并挥手道别,发动车子驶出小区大门。后视镜中,看到她站在原地目送我远去,身影缓缓地变得越来越小。

  先去银行取钱,又去修鞋铺给女儿修完了运动鞋,我在街上东逛西逛,买东买西,不知怎的,总感觉失落了什么东西,心中莫名地若有所失。在菜市场买菜伸手从挎包找钱时,才猛然发现一直戴在左手腕中的玉镯不见了!那可是丈夫特意托人从新疆捎回来,送给我结婚十周年的礼物,真正的和田玉镯,陪伴我五年时间了,是我的珍爱之物。看着光光的手腕,脑海里回放电影片段般拼命想会丢在哪里,放在家里没戴?洗澡时摘下来了?还是刚才逛街时遭了小偷自己没有察觉?好像都没有。突然想到洗车的事——早上洗车时嫌不方便褪下来放在车库旁的一块石头上了!遂急急地发动车子,一路奔回家。可是,令我失望的是,那块石头上没有我的玉镯。

  回到家里,心里闷闷的。母亲问我怎么了,没说丢玉镯的事,她年事已高又神经衰弱,怕她担心睡不好觉。只悄悄告诉了丈夫,他安慰我说丢了就丢了吧,有机会再买一只。我胡乱猜测着,或许是某个路人捡走了,又或者是,帮我洗车的四川女人捡走了?我开车走后她在原地又呆了一会儿,捡到的可能性比较大,可这,又不能确定。心里的失落如同遗落在沙滩上斑驳的脚印,虽浅浅的,却怅然而零乱。

  以后几天我再去倒垃圾,却一直没有看到小女孩的身影,两棵树之间空荡荡的,也没有扯着熟悉的跳皮筋。垃圾桶旁,一位七十多岁腰身几乎弯到九十度的老汉在用手翻捡着稍有价值的垃圾。抬头望望她楼上的家,晾晒的衣服依旧在阳台上随风起舞,一只燕子停落在晾衣绳上自得地拍着翅膀。

  女儿快开学了,仅剩余几天假期,我们打算带她去内蒙大草原游玩一次,放松精神,开阔眼界,养精蓄锐,迎接新学期繁重的课业任务。晚上,我正在收拾外出的行李,当拉开化妆台的小抽屉时,意外地发现我的和田玉镯用一方白色缎巾密密地包着,安稳地躺在首饰盒子里。我惊骇万分,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莫非眼睛花了?再次细细确认是我的玉镯后,便不住声地大喊母亲和丈夫,他们不知何事,忙从客厅来到房间。

  “你们看,这是我丢的玉镯呀!”我拿起首饰盒子让他们看。丈夫也很惊讶。

  母亲说:“就是你的玉镯呀,前几天一个四川女人送来的,她还背着个孩子,说是帮你一起洗车,你摘下来放在石头上忘了。我就帮你收起来了,记得告诉过你呀,瞧我这记性……”

  “我的妈妈呀,噢,您老的健忘症!肯定忘记告诉我了。我这几天还正为这只玉镯烦心呢,以为它丢了。”

  ……

  等我们全家从水草丰美的大草原游玩回来,已经是一周以后了。稍作休整,我从行李袋中拿了两个在内蒙购买的套娃准备送给那位四川的小姑娘和她的弟弟,又从书架上抽了几本儿童课外书放上。心底,好像总有一丝隐隐地愧疚。当我来到他们临时的那个“家”,却发现已经换了主人,住在里面的是另一位四十多岁的民工和他的女人,他们诧异地问我要找谁?

  我忙说:“前几天还住在这里的一家四口,四川人,有两个小孩子,大点儿的有十岁左右。哦,我们是朋友,我来给他们送点东西。”

  那个男人说:“是四川小郑一家呀,走了,搬走啦,别人介绍去了即墨的另一个工地。我们这些人,哪有个固定的地方?”他一边摇头一边垂下了充当门的旧布帘。

  这个夏天,与这家人相识一场,突然发现竟没有他们的任何联系方式。有些人,就这样偶然路过你的生命,留给你一个或浅或深的、温暖而美丽的印痕。我惘然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傍晚的夕阳极尽力气渲染着余霞的灿烂,将我的影子拉长,铺展在地上,宛如一声长长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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