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羊年散文

时间:2022-10-07 01:03:32 短篇散文 投诉 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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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逢羊年散文

  家里没有属羊的人。

又逢羊年散文

  在我24岁那一年,一个属羊的女人走进了我的生活。在此之前的一些年里,羊年与我毫无干系。

  在我形单影只,鲁莽于乡野的那段岁月,我曾不止一次暗暗地憧憬过,在村庄里我独自拥有了一个土院子,由几堵石墙垒起来。两间土屋,一小块菜地,然后有一个女人住到我的院子里面来,我们不认识,彼此生分着。

  我经常下田,侍弄我的庄稼,在这个村庄之外有我的几亩田地,我种下粮食,养下家禽和牲畜,靠着这些东西来温饱度日,过一个农民应该拥有的生活。

  村庄里每每刮起风,风抄起地上的土,打村庄里经过,把村庄搞得乌烟瘴气。在风土里面走动的我,一日日被风吹旧,灰头土脸地回到我的老屋,见到屋外院子里的晾衣绳上搭晾着女人色彩缤纷的衣物。我推门进去,低头便目睹到屋门口的地上摆放着的几双女人的鞋子。屋内的幔杆上还搭着一条女人草绿色的丝巾。厨房里冒出热气,做熟的饭菜都热在锅里,女人却不见了,屋里屋外全都是一个陌生女人的气息。

  我的心里面杂陈着五味,一时竟失语,我是曾经这么无数次地想象过,想象着有一个女人走进了我的世界,从而一个男人多年的灰暗天地因为一个女人的出现与存在瞬间多了一抹亮色,从此变得丰满,香艳,有条不紊。

  也想象过我的枕边人终究会是个什么模样,到底是哪家的姑娘,但我无论如何,想不分明。

  我先后相过三次亲,才最终找下一个属羊的女人。

  第一个女人属马,长相平平,我不嫌她的姿色差,她倒怪我猥琐了。她是一个眼睛里只有别人的缺点和自己优点的人。她及她的家人心机很深,能说会道,口是心非,精于演技。跟她交往我感到累,想到武则天。我们定下亲事之后,放了一年,我在村庄里种田,她出去打工,其实她不打工也一样,后来发现我们没有共同语言。她的家里喜欢坏男人和爱赌钱的男人,认为男人坏是心计多,会赌钱是头脑聪明。这两样跟我风马牛不相及,也让我不齿。

  她吃米饭时咬到了一粒沙子,我以为她要吐了,可竟没有吐,而是“咯嘣、咯嘣”地嚼碎咽下肚去,对我说,吃石头有劲。

  我一直想亲她,她不肯。后来我就不奢望了。有一天她却说,你亲吧。我亲了一下,感觉太庄重,像履行一个仪式。我吓了一跳,发现她从始至终睁着眼睛。她的脸红红的,嘴唇有些微微发烫。然后她躺在一铺土炕上睡着了。

  过后不久,她提出了分手,理由是我的简单直爽气到她了,她要去找有钱人。她说,你不是亲我一口吗,就当我们对象一回。她也许不知道,我也窝了一肚子的火呢,看不惯她的行为做派久矣,只是我当时入世太浅,还不懂得决断,人又面子矮。没办法,村庄太小,屁大点的事就会搞得满村风雨。事后发现,我太单纯,该来的风雨终究是躲不过的。

  第二个女人是石花的,属相已不详,我去相了亲,但并没有看成。姑娘是极其愿意的,人前人后一个劲地端茶倒水。她家是山东人,父母还有着很重的关里口音。那姑娘会做针线活,这在当时的农村已经很难得了。我初次去石花村,姑娘没在家,在邻居婆娘那里,她正在纳鞋底子,是那种袼褙裁出来的千层底。其实那姑娘挺好,人很朴实,一看就知道能干活,会过日子,如果跟她一家,那我有福了。可我嫌她长得丑,像苏东坡家的人,前额头后勺子的。我明白了,人第一次看对象可以不以貌取人,但第二次是要看的,因为有第一次比照着,都不想比第一次长得差。我当时没置可否,从凳子上站起来,竟拂袖而去。现在想想,我挺对不起人家的。

  她家开着个瓜园,过后一两年,她还与她的父亲来我的村庄上卖瓜。那时我已成家了,与一个属羊的女人住进了老屋,我觉得自己山重水复之后终于找对了人,很长时间人都欢天喜地。那时我不知自己在忙些什么,感到日子过得有些混沌,几年的时间都含糊而过。

  后来,在农闲时我开始写稿子,无意间记录了我跟一个属羊的女人生活的点滴,都在《我的妻》、《夜色中的玫瑰》、《一户吃草的人家》这样的一些文章里。

  在那么一长串模糊的年份里,有一年我的印象最为深刻,那就是2003年,农历的羊年,妻的本命年。那一年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情,我的稿子在齐齐哈尔和甘南的报纸上发表,我感到沉闷的生活终于向我打开了一扇窗口,清凉的风正徐徐地吹进我的世界里来。不知出于怎样的想法,羊年的春节我扎了一盏纸灯笼,挂在院子里,来迎接羊年的到来。岁月平常,被我寄予了几多期许,每年里我坚持着自己写春联,寻求一份雅趣,春节过得红火。那一年在对子里我写到“羊”,觉得这个字古朴,像颗羊头,有甲骨文的笔意。羊年仿佛成了我的节日,我跟着妻一道欢欣鼓舞,兴高采烈。

  其实应该感谢我们的老祖宗,创造了那么悠久的文化,创造了十二生肖,让每一个年头都变得不再寻常,与众不同。

  我很庆幸,我能够娶到一个属羊的漂亮女人,成就一户吃草的人家。跟她在一起我觉得自己虽贫穷却富有,我从前的一份幸福变成了两份,一分悲伤仅剩下了半分。我知道,那都是因为她的分享与负担。她心地善良,菩萨面。她锄地村庄里的男人都拄锄望其项背而兴叹,难以追上。她有一手好厨艺,牢牢地抓住了我的胃,她煮三个鸡蛋给我吃两个,她知道我爱吃饼,爱吃豆腐,爱吃肉。她给我买的衣服最好看,最合体,最符合我的审美眼光。我在什么场合会产生何种情绪她揣度拿捏得最为准确,不差分毫。而每次出门在公交车上,占到一个座位,我马上让她来坐,给准备方便袋。下车便找花池子,给她捶后背。她晕车。

  人总会犯错。我犯了错误,比如说把别的女人抱在怀里亲几口,她气急了,也会骂我,甚至像打孩子一样地用拳头捶我。说,哪一个有我干净。我藏起来,她里里外外地到处找。她不止一次地对我说,你要是对我好,我就照顾你一生一世。

  我们是苦水里浸泡过的一对患难夫妻,个中滋味不为外人所知。我有了一分成就,就会想着第一时间让她知道,没有她的分享,我的任何成功都会黯淡失色。跟你同甘的女人多,但不见得能共苦。一个女人容易在你面前笑,却不会轻易为你哭。笑不稀罕,青楼的女子都是卖笑的,肯为一个男人哭泣的女人才是真正心里有那个男人的。

  时间过得多快,我们居然在一起生活了那么久,历经了风风雨雨,变得更加茁壮,情比金坚。又到羊年了,羊年是妻的节日,我也跟着沾光喜庆。还跟儿时一样,我喜欢过年,也更加地钟爱羊年。我跟妻说,每到羊年我都要交好运的,她笑我矫情。我是在上一个羊年开始发表文章,不知不觉地涉足了乡土文学,停停走走地一路到今天。这一个羊年我的心又前所未有地开始鼓噪起来,我要重新攻纸媒了,投杂志,像敲门一样,持久而耐心地连番敲打,相信那门没有不打开的。我也猛然有了要出书的野心,且空前地膨胀,意气高扬。

  我晓得,这是一生的事情了,在我的心里,羊年不再同以往,变得独特非常,它因为一个人而与我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