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站在陌生而繁华的街道散文
1、母亲，站在陌生而繁华的街道
夜幕降临，城市的街道已灯火辉煌，雨还在不停地下，我没有打伞，奔走在人群当中，搜寻母亲的身影。去菜场的路，她都走了不下五次，早就应该回来了，不可能走丢，虽然这样想，但心里还是不停地打鼓，都过去三个小时了。
母亲的记性很好，小时候带我们走三十公里到外婆家去，从几个村庄里七弯八拐地穿过去，还要翻一座山，母亲站在山顶，指着远方，“不远了，三十分钟就可以到。”老家的集市离我们家有点远，母亲早上五点钟起来，背上鸡蛋和地里的蔬菜，翻山过河，赶到集市上，抢个好摊位，一分一角都能算得清清楚楚。母亲年轻时，还跟着外公撑船到外地运过窑货，为生产队记过账，甚至到县里出过一趟差。那么长的路，母亲都走过，哪里一条沟，哪里一道坎，还有道听途说的故事，如今话起家常来，所有这些她都可以回忆得清清楚楚。
小区到菜场还不到一公里，她每次去之前都要问一遍路线。母亲真的老了。
马路上全湿了，映着五色的霓虹灯，汽车在灯影里飞驰。我向着菜场的方向小跑，目光不断地在人群里搜寻，找那个单薄瘦小、背有点驼的身影。越跑心里越慌，我真的不敢往下想，鼻子一酸一酸的。母亲，我亲爱的母亲，我不应该要您到我这里来，以为您是来享福的，来了却是受罪，您在老家每天挑水、煮饭、喂猪、种地，也没有这般劳累。想到这里，眼泪就下来了，擦干双眼，继续搜寻。
有一年，我跟着母亲到生产队最远的一块责任田去劳动，母亲带着我走了三个小时，回来的时候，母亲要我坐同村人的自行车先回，她一个人在后面走，当我到家的时候，月亮已经升得老高，我爬上屋顶，看着母亲回来的方向，朦胧的月光里，我看到一个熟悉的黑色身影，母亲回来了。我爬下来，冲着母亲的方向跑去，迎接她。我告诉她，我已经做好了饭菜，洗完澡，等她回来一起吃饭。母亲很疲惫，却格外开心，对着我微笑。
路上的行人在城市的街道上匆匆走过，一块巨大的广告牌下，我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那就是我单薄瘦小、背有点驼的母亲，她看见我来，很是惊喜，像孩子找到救星一样。她手里提满了东西，在前面过路口时，为了躲避横冲直撞的车辆，摔了一跤，袖子和裤子上都是泥水，广告牌下有一个水龙头，她在那里清洗。我心里难受极了，一下子接过她手里所有的东西，她还要分担一些，我提起就走，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母亲啊，在这繁华的城市里，您单瘦的身影是那般惶恐，这里的喧嚣远不如家乡集市热闹亲切，这里的人没有家乡的人热情。您在城市里没有根，就像一块浮萍飘荡，而您从来没有说，只是站在陌生而繁华的街道，向我微笑。
2、父亲的钱，我的钱
父亲总是喜欢说：“水往低处流。”坐在桌上说，走在路上说，劳动的时候也说。每当说到这句话，他总是异常激动、兴奋，似乎找到了世间的真理。
我知道他说这句话的意思，无非是说他的钱都是给我的。其实父亲是一个农民，根本没有什么钱，甚至有许多时候都还欠着别人的钱，所以他说“水往低处流”，我从来就没有放在心上。
大学三年，我没有为学费和生活费发过愁，父亲的钱总会准时寄来。我知道父亲很辛苦，种地收入微薄，他的钱都是利用农闲打工赚的血汗钱，所以我没有乱花，省吃俭用留下来的钱，在放假回家时给父母买点什么。那年冬天放寒假了，我给父亲买了一双皮手套，给母亲买了一条围巾，父亲没有舍得用，他说他干的都是粗活，别弄坏了。春节过后，我去上学，父亲给我学费和生活费的时候，很认真地问我，“那手套和围巾多少钱？”我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他说你把自己的'钱花了，别在生活上受苦。我说：“我的钱还不是你给的吗？”他笑着说：“哪里的水还能倒流么？我给你的就是你的钱了。”临走的时候，我偷偷地把钱藏到父亲常常放钱的地方。
那年，我刚参加工作不久，扁桃体二级肥大，晚上睡觉有呼吸暂停，要动手术。当我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的时候，看见了父亲。他跟我说话，我昏昏沉沉，一句也没有听清楚。他一直坐在我的病床边，擦着干涩的眼睛，眼圈都红了。到了下午，他要回家，说还有事，不能陪我了，临走时，他把母亲叫出病房，两个人在外面低声咕噜了半天。母亲进来时，塞给我一个包着一叠钱的塑料袋，里面有几张百元钞票，其余都是零钱，母亲说你爸就带了十元钱的车费走了，其余都留下了。那一晚我伤口疼得厉害，心里更加难受。父亲独自一人回家，坐一个多小时的车，还要走几里的乡间小路，回到家天已经黑了，还要自己烧火做饭，想到这里，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现在，父亲老了，常常会到城里来跟我们一起住。父亲一来，我就陪他买菜，他喜欢逛菜市场。我们总是争着付钱，最后往往是他占了上风，他说：“我年纪大了，要钱也没用，你还要还房贷，还有得用。”
“水往低处流。”是父亲的人生格言，他始终信奉他的钱永远是我的钱，我的钱却不是他的钱。而我深深地明白他那些流下来的“水”，都是榨干自己，挤出来的。
3、徜徉在全家福里的时光
我小的时候，爷爷奶奶还健在，过年的时候家里就特别热闹，奶奶带领着婶娘们忙个不停，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很是热闹。
堂姐中有一个是摄影记者，她每年过年回来都要把她的相机带回来，于是我们常常可以照个全家福了。爷爷奶奶站在中间，大家一围，二三十个人，真有点壮观了。
后来，爷爷奶奶老了，操劳不得，我们这一大家子人就改为在父亲兄弟姐妹家，每家聚一天。父亲是老三，我们家是第三天，父亲早在几天前就开始做准备，当天早上早早地把爷爷奶奶接过来，不到中午家里就热闹非凡了，爷爷穿得很臃肿，在门前的屋檐下照着太阳，那时大哥和大姐都有了孩子，也就是爷爷的重孙，他们疯闹，跑出跑进，爷爷不停地喊：“慢点跑，别摔了。”奶奶则在厨房里帮忙。
要照相了，有人搬来两个藤椅，有人扶着爷爷奶奶坐下来，有人指挥排队。爷爷奶奶乐呵呵看着镜头，伯伯叔叔们催促着自己的孩子，姐姐妹妹们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头发，哥哥弟弟们还在不停地说话，侄儿们听话的早早蹲在了前面，调皮的躲在人墙后，玩起了捉迷藏。“注意！三，二，一!”大家立马安静地站好了。
过了几年，爷爷奶奶相继离开了，他们的遗像被高高地挂在大伯家的堂屋里，还是那般慈祥，还是那样看着我们。照全家福的时候，伯伯叔叔们就坐在了中间的椅子上，后辈们一围，黑压压一片人，从拄着拐杖的，到抱在怀里的，差不多有六七十人。结了婚的，出了嫁的，为这个大家庭增添了不少血液。
自从大伯二伯他们过八十后，行动不便，这样的大聚会就少了。大聚会变成了小聚会，父亲伯伯叔叔们变成了一个个小聚会的中心。每年过年，我们几兄弟就聚到了父亲乡下的老屋里，时光似乎一下子回到了当年，不同的是母亲变成了那个在厨房里忙碌的奶奶，坐在屋前晒太阳的是父亲，差别最大的还是在厨房里帮忙的不是父亲的儿媳们，而变成了她们的老公——我们几兄弟。
“该照全家福了。”父亲一边挪动着椅子，一边呼喊着我们，人又聚拢在了一起，一样的吵吵嚷嚷，一样的笑容满面，一样的幸福甜蜜，一样的“三，二，一！”
如今父母年龄大了，我把他们接到城里来过年。去年春节，父亲硬是说这高楼住着不舒服，不够宽敞。我知道他是想找个像老屋前的谷场那样可以照全家福的地方。每每说到照全家福，女儿就调皮地拿起手机为他照，他都不愿意，说这哪里是照全家福，用手机怎么行，这样的地方也不行，父亲俨然把照全家福当作了一件非常神圣的事情。最终因为人不齐，父亲没有同意照，说好今年一定到影楼去照一张，他反复叮嘱我过年人家忙，先预约。
全家福定格了每一个幸福的瞬间，只是在这被定格的瞬间里，大家站的位置会发生改变，原来站在边上的，现在站到了中间，原来站在后排的，现在坐在了中间。这张张相片的背后总有睹相思人的悲伤，但更有迎接新生命的欢愉，全家福总是记录着家里最美好的时光，永远荡漾着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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